“楚吟!”蘊含着怒氣的聲音從牙間咬出來。
但楚吟這幾天已經摸透了了晏不笠的脾性,他腦袋埋着不動,甚至用臉頰在上面蹭了蹭,笑聲透過布料傳來,顯得悶悶的。
“師兄答應我去吃飯,我就起來。”
*
今天楚吟做得又是竹米飯,古籍記載中,鳳凰最喜歡的食物。
他用竹筷夾了幾粒烏黑黑的竹米送入口中,沉默地吃着。
而楚吟就搬了把木凳坐在四方桌對面,手撐着腦袋,癡癡看着他,眼睛彎成兩個月牙。
約莫十息過後,晏不笠終于受不住這存在感過于強烈的視線,他重重地将竹筷放在碗面上,發出一聲“叮鈴”脆響。
“嗯?師兄是吃飽了嗎?”
晏不笠的臉色更黑了,自他們服用雙株草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月。他現在越發搞不明白這子草母草到底是用來折磨誰的。
“你這樣看着我,我怎麼吃得下去?”
“噢,那師兄還是早日習慣才好。”楚吟面上恍然大悟,但視線依然不動。
“你為什麼每天執著于煮這些東西?”晏不笠有些崩潰。
楚吟聞言眉目稍凝,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
“因為我們家鄉有個習俗,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要給他煮一餐飯,他若吃了,就算同意了我的-追求。但我想師兄是不會同意的,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哄騙師兄吃下去。”
這話後面的意味太深,晏不笠的心髒砰砰跳起。想罵人“胡鬧”又不得名頭,他不願細想,轉身就要走。
但楚吟看出了他的逃避,先行起身走到晏不笠身後,雙手撐在他的肩上。
“師兄,今日這竹米飯味道怎麼樣?”
“還成......”
晏不笠說得很勉強。
但楚吟就像聽到了極大褒獎般,低低地笑了出聲,雙手下移,從背後環着他的師兄,并且把頭埋在他頸窩。
兩個人都沒在說話,無花院一片安寂,唯有風掃過冷杉的沙沙音,偶爾交雜幾聲鳥鳴,都隔得很遠很遠。
許久,才有聲音從身後傳來。
“師兄,你能不能不突破?”抛出雙株草時,晏不笠隻跟楚吟說了他要承受的後果,沒有提涅槃。
話音剛落,原本因為過于祥和氛圍變得平靜的晏不笠,一下清醒了過來。這段時間他什麼事情都能依楚吟,唯獨這件事情是底線。
“不行!”
他話說完,身後再度沉默,就連呼吸聲都淡了下來。半天沒聽到聲息,晏不笠有些不安轉頭,就見到楚吟将下巴墊在他肩上,一雙眼睛黑黝黝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昏暗光線造成的錯覺,他竟覺得這眼神有些陰狠。
夕陽向晚,風影抖動。
楚吟眨了眨眼,這點異常很快就消失不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見底,隻聽他笑着說:
“師兄,明日到未時到文崇峰,我有個驚喜給你。”
*
入夜,晏不笠坐在竹榻上,看着窗外的半月出神。
他剛剛又夢見那黑衣男子,聽到他在叫他的名字。但不是他現在用的這個名字,喊得到底是什麼晏不笠有些記不清了,隻記得男子一張嘴,鮮血就從口中流出,浸滿了他全身。
在夢境的最後,他擡頭想看清這人的臉,卻對上了一雙深紅色的眼睛。
瞳心燃着暗芒,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腰間白色靈玉亮起。他這幾天一直在為“涅槃”做準備,南宮儀告訴他就差的那昧藥材找全了,明日就能煉成助他涅槃的鳳火丹。
夜色凄清,有飛鳥掠過,在窗棂投下黑色的影子。
他将視線移到了門口,那裡也很安靜。
因為雙株草的特性,他在第一天吃盡苦頭後,就給房門下了禁制,楚吟進不來。
月光照得室内的一切發白。
晏不笠低頭,他看着自己的雙手,忽有些陌生。
這些日子,他因為楚吟的生了很多不該有的情緒,還有些不必要的舉動。
一開始他都把這些歸咎于雙株草,可随着時間的拉長,他最近越來越分不清那些情緒到底是受雙株草的影響,還是他自己本身的。
晏不笠厭惡着這樣的自己,有了多餘情感,人就會變得脆弱,就會變得愚昧。
他受夠了。
他之前在梁逢身上讨了那麼苦頭,現在總該漲點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