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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丁年,為你唱一曲秦淮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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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歲,我們之間,每次見面好像都是為了分别。”

“丁年,不談結局,有的人光是遇到,已經是賺到了。”

民國十六年,(1927年)四月,南京國民政府成立。

“師座,咱們的人來報,夫人已經回了南京城。”

丁年剛剛處理完上個月底南京慘案的收尾,北伐軍攻駐,英美借口保護僑民,下令其軍艦對南京城進行炮擊,正是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

而且……還有老蔣在上海發動的□□政變,緻使國共合作破裂……

聽到虞歲的消息,丁年終于覺得,這日子總算有點盼頭。

“去了哪?”

“您當初說了是暗中保護,咱們人也沒有跟的太緊,怕被夫人察覺,所以隻知道是回了總統府。”

丁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現下正是老蔣的民國政府和汪精衛的武漢民國政府内鬥白熱化的時候,他們也沒個正式獨立的地方,應該都會在總統府辦公。她最近,好嗎?”

暮山想了想,“别的都還是老樣子,隻不過最近受了點傷,為了救,日本人。”

“日本人?”

“師座您見過的,兩年前四喜堂門口那個日本人,九川純井。”

暮山覺得他現在越來越摸不透丁年的脾氣了,如果說兩年前他還能從丁年偶爾流露的表情窺測他的心緒,現在卻是不能了,感覺是從虞歲走了那天起,他就活得像個假人。

行事滴水不漏,說話滴水不漏,表情管理滴水不漏。

半晌,丁年無聲的笑了,“她倒是會押寶。”

“押寶?”

丁年歎口氣,“她知道我是被她切實拿在手心裡的,從四年前開始,她與李硯章也是舊識,如今再加個日本人,這南京城的各方勢力她都沾點關系,倘若真有傾覆那日,無論是站隊還是明哲保身,進退都有路。”

這個女人真是……多智近妖啊。

她明明可以靠她的臉、她的身體得到更多,但是她偏要靠腦子在男人堆裡厮殺。

她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丁年真是愛慘了她這種驕傲。

但丁年也恨她,恨她為什麼要押寶,為什麼不能在他身上賭一把大的呢?

高世柒收拾東西的間隙看了一眼站在窗口悠哉悠哉的虞歲,心下泛起一絲異樣,這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能周旋在各方勢力之間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虞歲,你是不是覺得這一次,你就一定會站對隊伍?”

虞歲回頭看她,“我會不會押對還真不好說,但是眼下,你去武漢,一定會比我先錯。”

“虞歲,再次見面,我們也許就是對立面了。”

虞歲不以為然,“我們現在也是對立面。”

高世柒知道說這些說不過她,換個話題刺激她,“你還不知道吧?就在你回來的一周前,丁年多了一個六姨太,怎麼樣,聽到這個消息開心麼?”

虞歲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跟她面對面站着,眼底盡是明晃晃的不屑和譏笑,“高世柒,你終究是個女人,腦子裡總也繞不開男女情事,你能想到最惡毒的方式就是用這種事刺激我吧?别說他有六姨太,他就算有六十個姨太太又如何?”

高世柒有些訝然,“你不在乎?”

虞歲抱着手臂,陽光晃在她臉上,耀眼的不像話,“我年輕,我有的是選擇。丁年很好,我也不遜色。”

“呵,故作鎮定。”

“哦,小人之心。”

虞歲希望,她和丁年,永遠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利用,互相取暖,各取所需,但本質上,她屬于她自己。

個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

七月中旬,虞歲接到上級的指令,要求她參與對共産黨員和革命群衆的屠殺。

這是虞歲第一次發自内心抵觸和掙紮。

這種程度的屠殺,就是背叛了孫先生制定的國共合作政策和反帝反封建綱領,親手粉碎了國共合作現狀。

況且……共産黨的革命群衆都是工農階級……換句話說,就是屠殺老百姓……

虞歲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堅持的信仰,是不是錯的?

她不想參與,情勢所迫她又不得不參與,她得怎麼辦呢?

她可以殺無賴地痞,可以殺惡軍閥,可以殺日本人,但她不能把屠刀放到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群衆脖子上!這是底線!

她想了又想,撥了通電話給李硯章,她要先試探一下李宗仁的态度,隻要不是完全站隊,那她就可以去找丁年了。

電話被李硯章很快接起,“這裡是李府,請問你找誰?”

“我是虞歲,我找李硯章。”

“歲歲啊?怎麼了?”

“硯章,你最近在忙什麼?都沒有找我玩。”

“前段時間跟我父親去了趟上海和武漢,最近才回來,不光沒找你,跟年哥都好久沒見了。”

虞歲無語,又來了,三句話不離丁年。她繼續循循善誘的說:“去了上海和武漢竟然沒帶我?你之前送我的雙妹牌粉嫩膏和月裡嫦娥的牙粉我都快用完了……對了,我還想吃武漢的四季美湯包和青魚劃水呢!”

李硯章的聲音裡有些無奈,“歲歲啊,我要是去玩,怎麼會不帶你呢?你都不知道我家那個老頭子,去了趟上海參與那個什麼清黨行動,然後又去武漢勸和老蔣和老汪……都不夠他忙的。”

虞歲捕捉到他話裡的關鍵詞,“清黨行動?那怎麼帶你去呢?應該帶你年哥啊。”

“誰說不是呢?我也是這麼說,我年哥有勇有謀英武無比,但是老頭子說,得留下他坐鎮南京城,一方面防止北洋政府反撲,另一方面,安撫當地群衆情緒。”

虞歲歎了口氣,“唉,硯章我覺得你特别厲害,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看的不比你年哥差,你看,我就沒有這政治敏感度,聽不懂為什麼要鎮壓還要安撫。”

李硯章被她說的不好意思,大男子主義的虛榮心瞬間得到了滿足,“真的麼?真的跟年哥都差不多了麼?嗨,你就是一個小女人,平時研究研究吃喝玩樂就好啊,有什麼事我們男人在前面擋着呢……這個安撫吧,說白了就是上海那頭清黨做的很大,南京城這就不能太明顯,我看我家老頭子也是動了恻隐之心了,你是沒見到啊,那血流的……我當時看完,晚上回去睡覺閉上眼睛全是血……”

虞歲聽懂了,桂系軍閥對于這場屠殺的态度是暧昧複雜的,界限不是很分明,那就好辦了。

“硯章,别說了,我害怕,我平時看的最多的就是文件,你說的血流成河的場景我光是聽着都不寒而栗。”

“好好好,那改天,改天我帶你去做旗袍,新到了一批料子,上面有花卉和動物圖案,你一定會喜歡!還有你剛說那個雙妹牌粉嫩膏和月裡嫦娥牙粉,我到時候一塊帶給你。”

“好,那改天再見。”

虞歲挂斷電話,心裡有了主意。

她給丁年的副官暮山撥了個電話,約好了地點。

虞歲覺得丁年這個男人,就像一本書,常看常新,還有點曆久彌新的感覺呢,就是那種,年紀越大,越有味道。

他看起來雖然年輕,但是舉止間散發出的那種上位者的風韻很迷人。

丁年坐定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虞歲,你知道我們多久沒見了麼?”

“有兩年了吧,又一個兩年了呢。”

“是七百二十天。”

“丁師長記性真好,最近怎麼樣?家裡的女人們還好麼?”

“老樣子,還是長住旅部。”

“丁年,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問過李硯章,你們桂系對于清黨行動的态度暧昧不明,我希望你能出手庇佑一下那些群衆,當然,做的不要太明顯,我也不想你面對上面太難做。”

丁年心念一動,“為什麼?老蔣和老汪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就是要割席,你知道你這麼做意味着什麼嗎?”

虞歲笑的狡黠,“我今天是以群衆的身份求你庇護,不是以國民黨特工的身份,而且你不說出去誰知道?我來找你的時候沒有人跟蹤,這裡是我的一處安全房。”

“看不出來,我閃閃發光的虞小姐,心裡也是閃閃發光的。”

“那當然,我可是閃閃發光的寶藏。”

“那麼閃閃發光的寶藏小姐,跟我分開的七百二十天裡,有想我麼?”

虞歲意味不明的說:“欲遣清風飛絮寄幽思,江深霧渺嶺峻影無蹤。”

八月第一場雨就下得酣暢淋漓,街頭巷尾彌漫着潮濕的氣息,檐下的雨滴,敲打着青石闆,滴答作響。

聽,是勝利的旋律,是希望的音符,是未來的号角。

雨後的晚風帶着絲絲縷縷的涼意,裹挾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新,以及被雨水洗滌後的煙火氣,驅散了白日裡的悶熱與喧嚣 。

今天興緻好,丁年淺酌了幾杯,這種時候,就會很想很想虞歲,這是他留給自己放肆沉溺于拼湊跟虞歲的回憶的時間。

六姨太祁元端了碗醒酒湯,仔細看了四下無人後,走進了丁年的書房。

見她進來,丁年坐正了身子,神色一片清明,“你來了,有事麼?”

祁元放下醒酒湯,打量他一眼,“我們正式認識一下。”

丁年擡手示意她停一下,按了一下書桌上台燈裡的開關,書架緩緩分開,他又摸到一個機關,第二層書架分開之後出現一個暗門,他扭了幾下密碼,門開了,内裡别有洞天。

祁元都來不及細看,就被他一系列的操作震撼到,他跟組織的資料一樣,是個異常謹慎的人。

進了暗室,祁元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看起來很高興。”

丁年淺笑,眸光閃爍,“起義軍在南昌打響了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一槍,意味着共産黨獨立領導武裝鬥争和創建人民軍隊的開始,這是我黨在探索革命道路上的重要轉折點!我當然高興。”

祁元也笑了,“借着你這麼高興的當口,正式認識一下,我是你的上線,代号,夢想家。”

“夢想家?承接過去和未來之間的夢想,組織這個代号給的号。”

“丁年同志,你的代号是,脊梁。”

丁年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他鮮少有這樣情緒激昂的時候,他感覺心潮澎湃,這個代号喚醒了他心底的信仰。

“丁年同志,你的黨章和黨徽還在麼?”

丁年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徽章在心裡。”

“算起來,你應該比我還早,應該是土地革命時期,你還記得那時候的宣言麼?”

丁年神色鄭重,一字一句的說:“犧牲個人,嚴守秘密,階級鬥争,努力革命,服從黨紀,永不叛黨。”

他說的擲地有聲,祁元聽的熱淚盈眶,“現在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我的任務就是掩護好你,你有問題,都可以通過我去跟組織聯系。”

丁年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我想發展一個人,申請組織批準。”

“是虞歲麼?其實我來之前,組織就猜到了。你,有把握麼?她的成分很複雜,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能力很強,如果能發展成功,對組織的貢獻會很大。”

“隻有四成把握,我需要先确認她有多在乎我,才能一點一點滲透。”

“好,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盡管說。還有,上個月在汪蔣屠殺裡被你救下的革命同志讓我代他們向你表示最誠摯的感謝!”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而且,這件事也有虞歲的推波助瀾。”

“這樣看來,你發展她應該很容易。”

“發展她容易,讓她在乎我相信我,卻不容易,聽起來很矛盾吧?”

祁元一針見血的說:“你有私心。”

丁年自嘲的笑笑:“發展她,是于公的志在必得;讓她在乎我,是于私的誠惶誠恐;讓她相信我,是先決條件。”

這個八月注定是多事之秋,虞歲在看到老蔣的下野電文時,有一瞬間的怔忪,她想到過這個可能,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一陣清脆的電話鈴響,虞歲接起來,高世柒聲音裡的得意隔着電話都蓋不住,“怎麼樣虞歲?要來投奔我麼?”

虞歲冷冷的回她,“不必,還輪不到你來嘲笑我,你好像對現在的形勢還是看不明白,需要我來提醒你一下麼?上個月的七一五事變之後,你們武漢的政府已經名存實亡了,蠢貨,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麼!”

“那又如何?現在老蔣下野,都是一盤散沙,你又比我高貴在哪?”

“不一樣哦,我趟的路,比你多,就注定了我會走的比你穩,比你遠”,虞歲說完,不給她對線的機會,幹脆的挂斷電話。

虞歲覺得煩悶,走出辦公室,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街頭彌漫着動蕩與不安的氣息。

街邊報童在叫賣刊載着時勢新聞的報紙,有噱頭的标題聽着就讓人焦慮。

路過一家洋行,櫥窗裡陳列着時髦的洋裝和精緻的首飾,可在這山河破碎之際,這些往日裡引人注目的物件,此刻卻難以吸引路人的目光。

街道轉角處,幾個身着長衫的青年學生聚在一起,低聲議論着救國之策,眼中閃爍着不甘與希望的光芒。

或許,這就是讀書的意義,一腔熱忱燃起的微弱又渺茫、卻不容忽視的頑強意義。

走着走着,虞歲來到了秦淮河畔,河水悠悠流淌,兩岸的茶樓酒肆依舊熱鬧非凡,可她卻覺得這繁華背後滿是虛幻。

畫舫上傳來悠揚的絲竹之聲和秦淮小調,打破了她的沉思。

在這亂世之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置身事外,享受這片刻的歡愉?

然後她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冷笑,哼,怎麼會沒有呢?瞧瞧咱們的師長大人,可不就有閑心品茶聽曲,溫香軟玉麼?!

多看一秒她都怕看到點不該看的!真是好啊,外面戰火紛飛成那樣了,他還有這個閑情逸緻。虞歲轉身就走,越走越快!

“你在看什麼?”,祁元順着丁年的視線看過去,沒看到什麼特别的。

“我好像,看到虞歲了。”

“就喜歡成這樣?你見青山皆虞歲。”

“大概是看錯了,龍潭區的戰役,桂系占了上風,李宗仁的勢力不日就會正式遷回南京”,丁年神色間透着幾分怅然,局勢波谲雲詭,每一次政治軍事的變動都像是懸在心上的一把利刃。

祁元的臉色也有些凝重,“這局面是越來越複雜了,桂系此番得勢,南京怕是又要掀起一陣波瀾。老蔣下野,各方勢力都在暗自盤算,也不知這亂局什麼時候能有個盡頭。”

丁年抿了口茶,“屆時李府會辦一場晚宴,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

“我?你是真的不知道家裡那幾個姨太太多可怕麼?革命尚未成功,我可不想死在女人争寵這種事上。”

丁年清咳,“帶你,将來我能跟歲歲解釋,帶她們,說不清。”

“那你怎麼就非得帶個女人呢?”,祁元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你不會是打算帶我去試探她吧?”

“确有此意,你說,她會吃醋麼?”

“吃不吃醋我不知道,但你要把握好分寸,不然玩脫了,哭的就是你。我多少也聽過她的事迹,她可不像是會因為這種事黯然傷神的女人,到時候被刺激的容易是你。”

“我會把握好尺度。”

很快,祁元的話就得到了印證。

晚宴當天,在看到虞歲挽着李硯章的手臂出場的時候,丁年的臉色冷的能結出冰來。

虞歲也看到了面色不善的丁年,和他身邊的,祁元。

李硯章也是個妙人,他帶着虞歲走到丁年面前,“年哥,給你介紹一下……”

丁年打斷他,“她是我夫人。”

李硯章有點沒反應過來,他看了看丁年,又看了看虞歲,“歲歲,你跟年哥……你們倆?”

虞歲淺笑着搖頭,“話可不能亂說,我跟丁師長不是那種關系,丁先生,您的六姨太還在這呢,不要傷她的心。”

祁元連忙擺手,生怕晚一秒,火就燒到自己身上,“我沒有!我不會傷心!我支持丁師長!”

丁年這個時候早把之前自己的試探計劃和尺度把握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很好,虞歲總有這個本事讓他的心緒因她的舉動甚至是一句話産生波動。

他一把拉過虞歲,卻又控制着力道生怕傷了她,但他這時候是真上頭了,他拽着虞歲一路走,将衆人各色的目光抛在腦後……

李硯章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個操作,站在原地跟祁元感歎:“你看我年哥,真是帥!”

祁元挑了下眉,“這個虞歲,可真是個尤物!我一個女人看了都很難不心動!”

丁年一路拽着虞歲來到樓上一個僻靜的房間,一腳踹開門,解開軍裝的扣子,把虞歲按在牆上……他胸膛劇烈起伏,額前碎發被汗水浸濕,雙眼緊緊鎖住虞歲,目光中燃燒着熾熱又複雜的情緒。

虞歲甩開了他的手,“丁年你清醒一點!這是什麼場合?你是什麼身份你還記得麼?”

丁年聽不進去了,什麼理智?什麼身份?他都顧不上了,他甚至覺得虞歲有點吵,她為什麼還能這麼理智?她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在乎他?

他眼底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下一秒,猛地俯身含住了虞歲的唇,貪婪的汲取着她唇瓣上的甜蜜和溫度……

虞歲瞪大了眼睛,掙紮着,用力推搡着丁年的胸膛,想要掙脫他的禁锢。

丁年卻像是發了瘋一般,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他想要她!他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有絲毫逃脫的機會!

不斷的攻池略地,侵占她的芳澤。

有一絲涼意從虞歲的眼角滑進丁年的唇角,丁年的理智瞬間回籠,他怔怔的放開了她。

虞歲臉頰绯紅,眼神中滿是羞憤,她擡手狠狠地甩了丁年一巴掌,清脆的聲響在房間裡回蕩,力道很大,一道清晰的紅痕登時出現在丁年白皙的臉上。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她有些怒不可遏的質問丁年。

丁年頂了頂腮,有些意猶未盡,“你讓我怎麼清醒?虞歲,從五年前秦淮河畔第一次見你那晚起,我就不清醒了!從三年前你說撿到我的照片那晚起,我就不清醒了!從七百二十天前你說有些人遇到就是賺到又離我而去那天起,我就已經瘋了!從剛才看到你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出現在我眼前那一瞬間起,我就再也不能清醒了!你明白麼?!”

他拉起有些呆滞的虞歲的手,緩緩放到自己的胸口,聲音裡藏着數不盡的虔誠和卑微,“歲歲,你問我把你當成什麼了,你摸摸看,你在我心裡,已經住了很久很久了,可感受到了麼?”

虞歲顫抖的手撫在他的心口,那裡強有力的心跳,每一下,仿佛都在訴說着他對她熾熱缱绻的愛意。

藏的那麼深刻,跳的那麼劇烈。

虞歲,你是案頭悱恻詩,也是我心尖朱砂痣;你是月下一彎泉,也是我情裡相思弦 。

虞歲的聲音裡透着幾分哀戚,“丁年,我以為,三年前你救我,是為了下陸二的面子;你搶親,是為新桂系的内鬥做出頭鳥;你說,我是你的夫人,是在演戲。”

丁年緩緩跪下,仰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虞歲,你什麼都可以懷疑,隻有我想娶你這件事,不容置疑。我說的每一句你是我夫人,都是認真的。”

虞歲隻覺得自己的心柔軟的一塌糊塗,面對這樣的他,很難不敗下陣來,“丁年,我承認,我對你心動過。”

丁年抱住虞歲的腿窩,微微用力,他跪在地上,虞歲跪坐在他的腿上,“歲歲,求你,讓我娶你,好嗎?”

虞歲顫抖着嘴唇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傾身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好。”

丁年的腦袋埋在虞歲頸間,發出一聲喟歎,“真好,以後我能光明正大的保護你了,你都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虞歲想到了什麼剛要開口,就聽到門外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外面,傳來了李硯章和祁元的說話聲,“你敲,你是年哥的六姨太。”

“你敲,你是李家的二公子。”

兩個人誰都有點不太敢,最後福至心靈的把目光投到了一旁的暮山身上,異口同聲的說:“小副官,你來。”

接着,暮山無奈的聲音伴随着敲門聲響起:“師座,人到齊了,李軍座和白總指揮都在等您。”

虞歲和丁年簡單整理了一番,手挽手走了出來。

暮山和祁元一臉的意料之中,隻有李硯章激動的像個上竄下跳的猹,他湊到丁年身旁,“年哥,你知道我現在什麼心情嗎?”

丁年挑眉,就聽李硯章接着說:“我最好的兄弟和我最好的姐妹修成正果了,我覺得我家的祖墳冒青煙了!”

虞歲下巴微揚,點了下不遠處的衆人,“你家老爺子的臉色才是快冒青煙了。”

虞歲動了動,想把手抽出來,但是丁年卻握的更緊了。

丁年牽着她的手走到李宗仁和白崇禧面前,鎮定自若的寒暄。

白崇禧狀似無意的開口:“小丁啊,今天怎麼沒帶白暑來啊?”

“我沒回家”,丁年不軟不硬的回了一句。

白崇禧幹笑兩聲,“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定性了,總這麼不着家也不行,什麼時候能抱上大胖小子啊?”,他說完,身邊一堆人跟着一起哄笑。

丁年擡手給衆人介紹虞歲,“這位是我夫人,虞歲。”

虞歲鼻子一酸,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非要說的話,也許是倦鳥歸巢吧。

白崇禧和李宗仁對視一眼,眼神複雜,意味不明。

外人不知道,他們能不知道虞歲什麼身份底細、幹過什麼勾當麼?

白崇禧走過來拍了拍丁年的肩膀,“好小子!當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啊!不過你也不能誤了正事,上回交代你的差事,過來給我彙報彙報”,又轉頭對虞歲和顔悅色的說:“虞小姐,你在此稍候。”

虞歲點點頭,看了丁年一眼,示意他放心她可以。

丁年點點頭,看了祁元一眼,示意她看顧好虞歲。

看着丁年走遠的背影,祁元湊到虞歲面前,伸出一隻手,“你好,我是祁元,以後請多關照。”

虞歲笑了笑,伸出手跟她淺淺的握了一下。

書房内,白崇禧一個煙灰缸砸向丁年,丁年躲都不躲,煙灰缸擦過丁年的額角砸到牆上,又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白崇禧胸膛劇烈起伏,雙眼圓睜,裡面滿是難以遏制的憤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做出這等糊塗事!你不知道虞歲是國民黨的老人麼?眼下老蔣下野,遠赴日本,等将來他一旦卷土重來,虞歲就是最好的情報收集工具!你等于在自己身邊,在我身邊,在第七軍身邊,釘下一顆釘子!”

“健公,四年前我跟您說過的心裡的人就是她,我是真的喜歡她。更何況,我身邊的釘子還少麼?”

丁年低着頭,額角擦破的地方滲出絲絲血迹,順着臉頰緩緩滑落,一聲健公,是因為白崇禧字健生,隻有最親近的人才會這樣稱呼他。

果不其然,白崇禧愣了愣,看丁年這樣也有些于心不忍,丁年可以說是從小跟着他的,還沒有槍高的時候就跟着他鞍前馬後的,從來不會恃寵生驕,這麼多年了,第一次這樣哀哀切切的用這麼親近的尊稱……

想到這,白崇禧歎了口氣,“罷了,你喜歡,就收了吧。”

“不是收,我要娶她。”

“沒那個時間給你操辦婚禮了,你今晚回去就得整理行裝,明天下午跟我走,為再次北伐做準備。”

丁年想了想,“那我明天要登報發聲明。”

白崇禧氣的直拍桌子,“你個小炮子子!”

“健公……”

“滾出去!愛幹什麼幹什麼!明天下午三點滾來見我!”

“是,多謝健公!”

虞歲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祁元擠兌李硯章,一轉頭就看到丁年興沖沖的走向她,連頭發絲都透着喜悅的意味。

丁年向虞歲伸出手做邀請狀,“請問這位美麗的丁太太有興趣跟我一起夜遊秦淮河麼?”

虞歲嘴角噙着笑,伸手握住丁年的手,“承蒙厚愛。”

臨走的時候丁年把暮山留下了,囑咐他結束回把祁元送回家。

路過街角的洋裝店,兩個人進去各自選了時興的常服。

丁年身着一襲淺藍色的長衫,左肩處繡了一簇黑色的竹葉,袖口微翻設計,有一圈白邊,更顯得他溫潤青隽,氣質出塵;

虞歲選了一件米色的旗袍,上面繡有彩色花鳥圖案 ,領口和盤扣處有彩色鑲邊,襯得她的臉明豔的不可方物。

她挽着他的手臂走在秦淮河畔,耳邊是絲竹聲恍若天上樂,身旁是心上人仿佛夢中仙。

“丁年,我們這樣,就像一對尋常夫妻。”

“虞歲,你喜歡這種日子麼?”

“誰會不喜歡這樣平靜安逸的日子?隻恨時局動蕩不甯,有幾人能安居樂業?”

丁年意有所指的問:“虞歲,一個國家怎麼能有三個政權呢?早早晚晚,是要統一的。你覺得會是國民黨還是共産黨?或者說,你會選别人還是選我?”

虞歲腦中有什麼信息一閃而過,快的她抓不住,心比大腦先反應,脫口而出就是四個字:“當然是你。”

丁年眉眼含笑,“虞歲,明天我會去登報聲明,你是我丁年唯一的妻。”

“倒也不用這麼大聲勢。”

“明天我就要出發準備北伐了,前路未蔔,抱歉,委屈你了,等我回來,給你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保重,為我保重,我等你回來。”

“好,有你等,我一定會回來。”

“丁年,前面有家照像館,我們去留張合照吧。”

“好。”

鎂光燈閃耀,時間在這一刻定格,定格了丁年對虞歲的牽挂和虞歲對丁年的惦念。

黑白底的照片承載着無聲的誓言,镌刻下有厚度有溫度的愛的烙印。

第二天上午,印着丁年和虞歲結婚啟事的報紙傳遍了大街小巷。

諸公敬啟:民國十六年,歲在丁卯。于這風雲變幻之時代,我,丁年,與虞歲相逢相知,自此情根深種。時光往複,愛意眷濃,今得虞歲首肯,決意締結百年之好。

虞歲,溫婉端方,慧心蘭質,于我而言,是寒夜暖燈,是心海航标。

我們願以今日為始,攜手走過風雨,共赴歲月長歌。特登報聲明,正式結為夫婦,此後患難與共,生死相依。

望諸親友、各界同人,共鑒此盟。

丁年 謹啟

民國十八年,三月,丁府。

祁元看着鎮定自若的虞歲有些驚訝,“這個時候你還能沉下心來插花?”

“不然呢?我也去前線?幫不上什麼忙再吃顆流彈?然後丁年還得分神保護我?”

“這個仗真是打起來就沒完沒了,誰能想到北伐戰打赢了還得打内戰?”

虞歲剪掉一個旁逸斜出的枝桠之後,放下剪刀,“意料之中的事,最近日本人也是蠢蠢欲動的,照這個趨勢下去,無論哪方赢了,日本人都有可乘之機。”

“老蔣和桂系之間打起來,逼你站隊了麼?”

“我對丁年承諾過,無論他和誰對上,我都會堅定的選他。何況兩年前我同意他登報的時候,就相當于背叛了國民黨,現如今不過是維持着表面的關系而已。誰也不得罪誰。”

正說着,暮山急匆匆的走進來,遞給虞歲一封電報,“夫人,桂系兵敗,師座正在撤回的路上。”

虞歲皺緊眉頭,打開了手上的電報,「吾妻親啟,年安,勿念,正歸,切切。」

祁元有些焦急,“桂系兵敗,這南京城還能容得下丁年麼?”

虞歲來回踱步,“不要慌,如今兵敗隻是對主要人物有影響,李宗仁和白崇禧就算是廢棋了,以老蔣的性子,一定容不下他們!至于丁年……我一定會保下他”,她越說越堅決,想了想,“暮山,你去請李硯章過府一叙。”

還好,她還有棋可用。

祁元有些奇怪,“這個時候,他家老爺子都要倒了,你找他也沒用啊。”

“不,起碼他能從李宗仁手裡保下丁年,起碼,我們能見到丁年回來,别的事,再從長計議。”

不能怪虞歲想的多,實在是她見過太多任務失敗被自己人除掉的特工了。

國民黨過往讓她認識到的殘酷事實就是:失敗,就是死罪,死在自己人手裡。

暮山答應着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叫嚷聲,三姨太白暑跑過來,暮山一把将她攔住,她還在喊:“虞歲!你給我出來!”

祁元都開始同情虞歲了,自從丁年走後,府裡的二姨太陸茄深居簡出,五姨太石棠也是個省事的,唯獨這個白暑,三不五時的總要鬧一場。

虞歲揚聲,“暮山,放她進來,你去忙正事。”

“是,夫人。”

白暑一進屋就指着虞歲質問:“我叔叔怎麼會敗?我們桂軍怎麼會敗給老蔣?一定是你出賣了我們的情報!”

虞歲拍掉她的手,冷冷的嘲弄她:“你說的對,你還不知道吧?我其實會分身術,這兩年我的分身一直跟着丁年竊取情報,滿意了麼?”

“你?!牙尖嘴利!”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沒有,這麼多年都不長,白吃了那麼多血燕鮑魚。”

“噗”,祁元實在忍不住笑。

白暑氣急敗壞的瞪着虞歲,不知道說什麼好。

虞歲真是懶得為難白暑,她也沒有别的缺點,隻是單純的蠢,沒什麼壞心思,或者說,她沒有腦子她能有什麼壞心思?

“白暑,是誰告訴你桂系兵敗的?連我都是剛剛才知道的。”

“是……石棠說,我叔叔敗了,我在這府裡再也沒有靠山了,你一定會把我送走的。”

虞歲點點頭,“她後面這句話倒是沒錯,我确實會把你送走。”

“你憑什麼?憑什麼送我走?我不走!我要等年哥回來!”

虞歲捏了捏眉心,淡淡的說:“你必須走,眼下你叔叔隻是兵敗,再拖下去,他死了,你更沒有活路。”

白暑驚的後退一步,“你是說……”

虞歲知道她聽懂了,贊許的說:“想下去,就是你想的那樣。”

良久,白暑認命般的問:“那你打算送我去哪?”

“上海,香港,台灣,除了南京城,都可以,你有一夜時間可以考慮,我會送你和陸茄、石棠一起走。”

“我不走!”,陸茄推門進來,又重複一遍,“我不走,我要跟丁年共進退。”

虞歲想,丁年真是她的好男人啊!瞧瞧這一個兩個的,真是癡情。

“你們好像沒聽懂,我不是在跟你們商量,是通知。”

“你憑什麼?”

“憑我是丁年登報公開的妻子,憑你們隻是有名無實的姨太太,憑他走之前将所有事宜交托給我這一點,你們,就得乖乖聽話。沒關系,不聽我也會強制。府裡的親兵可不會憐香惜玉。”

白暑還要鬧騰,門外暮山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看他這樣,虞歲心裡升騰起不詳的預感……

暮山的聲音裡甚至染上哭腔,“夫人,師座中槍,生死未蔔!”

“你說什麼?!”,虞歲感覺一顆心仿佛從冰窟裡撈出來又扔進油鍋,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是讓你去找李硯章麼?怎麼丁年就中槍了?”

“我去李府的時候,師座一行人正在書房談話,說到您的時候,就吵起來了,他們要派人來抓你,師座咬定不肯,動起手來,就中槍了!”

虞歲的手指死死嵌進掌心,“為什麼生死未蔔?人為什麼沒帶回來?李硯章呢?”

“我一個人去的,李硯章讓我回來搬救兵,他說他會守好師座!”

陸茄走過來搖晃着虞歲的手臂,“你說話啊?這時候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說的,你們聽麼?”

“聽!隻要能救丁年!你說什麼我們都聽!”

虞歲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暮山,去把石棠給我找來!要快!”

三分鐘後,虞歲看着面前的祁元,陸茄,白暑和石棠,有些感慨,除了祁元她隐約能猜到身份,其他都是确定了的各方的釘子,如今,這些釘子倒能好好利用一下。

她們同意最好,不同意她也還有别的路可走,總歸都要試一試。

“陸茄,你去聯系你父親的舊部,白暑,你去求你叔叔,石棠,你去找九川純井,問他,要什麼條件。”

虞歲一說完,石棠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虞歲瞥她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你看我有空跟你廢話麼?我丁府白白養了你們這些年,都給我出去奔走!明告訴你們,丁年如果死了,你們都得給我陪葬!躲到天邊去都沒用!”

三人被她的氣勢懾住,不再耽擱,都一陣小跑出去。

“暮山,去備車,我要去找老蔣。”

暮山應聲,疾步出門。

屋裡隻剩下虞歲和祁元的時候,虞歲平靜的問:“祁元,你們組織,會放棄丁年麼?”

祁元一愣,但她沒問,隻說:“組織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同志!”

“如果我救了丁年,算立功麼?你是他的上級吧?有資格決定麼?”

“算,我有。”

“好,我今天,就算遞一份投名狀。”

“你是要?”

虞歲眼中含淚,“我一定會把丁年帶回來,你去找你的聯絡人,問他們,下一步的任務。”

“好!”

總統府,虞歲其實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能見到老蔣,她一顆心終于放下來,丁年能活了。

到底是曆經大起大落的上位者,老蔣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的問:“你是要保桂系的師長還是要保丁年?”

虞歲幹脆利落的跪下,“委員長,我想救我的丈夫,救您的部下,救您忠誠的擁趸者。”

老蔣看着虞歲,良久,揚聲喊了親衛進來,“去找陳誠,讓他帶虞歲去接國民政府的師長回丁府。”

虞歲緩緩的站起來,面對老蔣,深深的鞠了一躬。

當虞歲見到丁年的那一刻,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落,還好,還好他還活着!

丁年氣息奄奄的倒在虞歲懷裡,“夫人,你來接我回家了。”

“嗯,我來帶你回家。”

五月,李宗仁通電下野,白崇禧遭到刺殺,逃往香港。

丁年任國民政府第七師師長,接管前桂系第七軍殘部和第189師。

至此,丁年和虞歲,有了共同的信仰和需要斡旋的局面。

這條路,走到現在,用了八年。

民國二十年,(1931年),五月,丁府

丁年盯着聚精會神畫圖的虞歲,忍不住打趣,“夫人為了革命事業奔波勞碌,令人拜服。”

虞歲推了他一下,“起開,擋到光了!”

丁年突然想到了什麼,“歲歲,婚禮什麼時候辦?”

虞歲抖了抖紙上的墨迹,漫不經心的說:“丁師長可真閑,外頭的局勢一天比一天亂,你懂什麼叫家國大義麼?現在正是你舍小家為大家的時候。”

丁年苦笑,“這些年,我和你一直聚少離多,連婚禮都沒給你補上,總覺得委屈你了。”

“我們的丁師長為了我都遣散後院了,我有什麼委屈的?外面的官太太們都要羨慕死我了。”

“那你是不知道那群同僚有多嫉妒我,現在啊,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丁年說着,摟住虞歲。

“丁年,你把祁元也送走了,她怎麼跟我們聯絡?”

丁年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着說:“當初正趕上屠殺前夕,收留她本來就是暫時的,她總不能一輩子留在這,在外面,她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虞歲把圖紙遞給丁年,“這是南京城的軍事要塞圖,這段時間老蔣召開的國民會議主題就是清剿紅軍,如果有機會見到她,記得提醒她萬事小心,我其實很怕看到一起同行過的人流血。”

“好,夫人放心。”

事情的走向,總是怕什麼來什麼。

9月18日,當晚,日本關東軍蓄意炸毀沈陽柳條湖附近日本修築的南滿鐵路路軌,并嫁禍于中國軍隊,日軍以此為借口,炮轟中國東北軍北大營……

東北的淪陷,來的措手不及又勢不可擋,南京國民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局勢雪上加霜。

民國二十一年,黨部調查科。

虞歲接到高世柒電話的時候,有些意外,她怎麼還活着?

聽完她的話,虞歲隻有一個念頭,她怎麼還不死?

虞歲最後一次見到祁元的時候,是在特務處的私牢。

其實她知道特務處的手段,也見過特務處的各種刑具,但是當這些手段被用在自己人身上時,沒人能接受得了!

高世柒沒有在虞歲臉上看到她想象中的表情,有點敗興,“虞歲,這人你認識吧?她的骨頭啊,特别軟,輕輕一夾,就碎了,可惜了,嘴太硬!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是紅色激進分子,不然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會讓她少遭點罪啊!”

虞歲忍了又忍,忍住掐死高世柒的沖動,心裡恨的要命,面上一派雲淡風輕,“你讓我來,就是為了給我看你的手段有多失敗?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高世柒一下子就被她刺激到了,她狠狠推了虞歲一下,把她推到祁元面前,“你行你來!看你能問出什麼!”

虞歲第一次看到祁元這樣的眼神,她的眼裡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反而亮的驚人,她的眼神仿佛在說,她将永遠忠于她的信仰。

虞歲在高世柒看不到的角落,伸手過去握住祁元破碎不堪的手……

好半晌,虞歲舉起手槍,上膛,冷冷的說:“對一個廢人有什麼好問的,念在相識一場,我親自送你上路。”

一聲槍響過後,祁元笑着閉上了眼睛。

天,是紅色的,很美。

當晚,丁年到家之後,發現虞歲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暗處,不知道坐了多久。

透過窗爬進來的月光,靜谧的趴在她腳邊。

“歲歲,怎麼了?”,丁年蹲下身,抱住她。

虞歲把臉埋進他的臂彎,無聲的流淚,“今天我在特務處見到祁元了。”

一句話,丁年就懂了,“歲歲,每個同志的犧牲,都是為了保護其他志同道合的同伴,将來有一天,我和你,都要做好這種準備,這條路,很難,但總有人要走。”

一個同志倒下去,千千萬萬個同志站起來。

虞歲的聲音悶悶的,“丁年,入黨誓詞教我。”

“你的入黨申請批準了?”

“嗯,祁元最後給我敲了密語。”

她說,歡迎加入我們,同志。

三天後,高世柒在一條昏暗的巷道被不明分子射殺,身邊隻有一把打光了子彈的槍,是高世柒自己的槍。

秦淮河畔,虞歲摘下面罩,扔到河裡。

祁元,你聽到了麼?我的入黨誓詞,

在那一顆顆子彈飛出的瞬間,我宣過誓了。

「我志願加入中國共産黨,堅持執行黨的紀律,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為共産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1932年到1937年,是虞歲和丁年的至暗時刻,聚少離多,看不到前路的出口,隻有心中的信仰在無數次重複點亮希望的光,沒有人知道,這條路要走多久。

沒有人知道這條路的出口在哪。

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南京淪陷。

曾經繁華的南京城被戰火無情地灼燒,在陰霾的籠罩下,整座城市搖搖欲墜,每一寸土地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街頭巷尾彌漫着刺鼻的硝煙,絕望的氣息如濃稠的迷霧,死死地包裹着這座古都,在侵略者的鐵蹄下,隻留下滿目瘡痍與無盡的哀傷 。

南京保衛戰失敗後,桂系軍隊全部撤出南京。

丁年不剩一兵一卒,隻身入局,懷裡揣着多年前在秦淮河畔跟虞歲的合影,心裡想着初見時她的樣子。

幾程苦霧志如磐,業海奔波影自單。

丁年倒下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我志願加入中國共産黨,我願意以我的血肉之軀,構築出一個新中國的脊梁。

我要我的後輩,站在先驅的脊梁和肩膀上,将革命意志,傳承下去。

後輩們,請你們不忘先烈的初衷,大步向前走,一起奔赴璀璨的星河盛世。

虞歲吾妻,這是我欠你的婚書: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家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心若誠,則年年;情若深,則歲歲。

丁年,我們在秦淮河相遇,我也會唱秦淮小曲:

“我有一段情呀,唱給丁年聽……丁年丁年,傾啊傾傾心呀,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細細呀道來,唱給丁年聽呀……秦淮緩緩流呀,盤古到如今,江南錦繡,金陵風雅情呀……瞻園裡,堂闊宇深呀……白鹭洲,水漣漣,世外桃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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