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顫抖,幾乎将男爵活生生扯碎開。
——真蠢,太蠢了……
我怎麼會相信,結界中會有救人不死的好事?!
這騙人的假象……從一開始,種種證據就那樣明顯,我竟沒能看出來?!……——
男爵跌撞地退開。他慘淡地笑了聲,嘶聲道:
“是你……
“是你,白色舞姬。”
幽閉者的半邊身體已從牆壁穿出來。像是素淨至極、卻于純白中生出邪惡的美麗雕像。
幽閉者微微颔首,似乎害羞而謙遜地緻禮:
“嗯。人們是這樣叫我的。”
長長的銀發拂過面頰。他輕輕擡起頭來。
》》》
白色舞姬,傳說中操控幻術、虐待衆生的邪靈。他唯一的天敵也是自己的戀人。傳言是一個男子,或者,一種具象化的毀滅力量。
鸠奈斯男爵仰望着這個冰雕一樣的人。隻不過看上去,觸感比冰塊溫柔,更像是冰棱動容,化成水的那一刻。
他盯着那雙美麗飄渺的眼睫。眼尾輕輕上挑,有些像燕尾一樣。
是一個男人。
男爵在恐懼中,感到一絲可笑的詫異與迷茫。
是啊,男人。盡管聽見他的聲音,讓人不會立即想要分辨性别,可那湖水般寬闊冰冷的音色,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是過于磁了。
身形也過于高挑,和精悍。
——“舞姬”?不該是個嬌小柔媚的女人嗎?——
果然兇險超乎想象……——
鸠奈斯男爵戰栗地問:
“現在你要做什麼,把我殺死嗎?
“吸幹我所有的血?”
幽閉者一頓,垂下銀白色的眼睫:
“怎麼會……我如果餓了,忍不了這麼久的。”
他舔了舔嘴唇:
“隻是像你說的,把‘他’拿回來。”
幽閉者望向鸠奈斯男爵。他的銀色眼眸裡暈開星雲般點點的光色,讓人産生一種感覺,他并不能清晰看見眼前的情景。
像是某種魔咒,或者束縛。
鸠奈斯男爵心頭一震。他看着對方渾身的絲帶,忽然有些疑惑:
——沒有立刻出擊,是因為受到綁//|縛嗎?
應該趁現在逃掉?——
這時,男爵手中輕微抖動,那隻黑色玻璃罐忽然又綻開了幾條裂痕。
“咔!——”一聲震響,半邊罐子殘破地掉落在了地上。
鸠奈斯男爵猛地一驚:
怎麼回事?就好像感應到白舞姬的出現?
——等等,這難道是他的武器?
這東西絕不能還回去!!或者可以當作逃生的籌碼?!——
鸠奈斯男爵緊緊抓着半邊玻璃罐。其中的白色花朵從罐壁間脫離,深綠的枝葉與莖脈幾乎蔓延到了半空中。
——怎、怎麼這樣蓬勃了?難道是在生長?!
該怎麼用?!——
男爵退無可退,後背撞在房屋的屏風上。
他咬緊牙關,嘶啞地向幽閉者質問:
“這結界到底怎麼回事?你要把我們帶去哪裡?!”
幽閉者,或者白色舞姬,寂靜地注視着他。
“我不知道。
“抱歉。”
“什、什麼?
“你不知道?!”
鸠奈斯男爵驚詫至極,還以為對方開了什麼地獄般的玩笑:
“這些該死的密室怎麼破解?結界的盡頭是什麼?它有終點嗎?”
“我不知道。”白色舞姬依舊輕輕地說:
“我能看見的東西,都已經告訴你了。結界裡的情景我并不能看清楚。”
他輕微移了移肩膀的位置,仿佛在牆壁的擠壓和捆//|綁下有些疼痛。白色舞姬的手臂上,淩亂松散地還纏着幾圈繃帶。男爵頓時語塞,想起自己差點被立櫃砸中,正是對方救了他,也因此被倒下的櫃子壓住了手臂。
——如果要殺我,何必等到現在……
難道應該相信他的話?……——
鸠奈斯男爵掙紮着開口問:
“是這樣嗎?那該怎麼辦?
“還有,失憶的那小子呢?你看見他了嗎?!”
白色舞姬呼吸一滞。仿佛有些猶豫,沉下銀色的雙眉問道:
“你很在意他,是嗎。如果這樣,
“那就再見一面吧。”
他忽然咬住嘴唇,将另一側的身體也探到牆外。
男爵這才注意到,白色舞姬藏着一邊肩膀,不隻是被牆壁困住,更是因為他的另一側手臂間,原來悄悄抱着一件物品。
不,不是物品。是隐藏着一個人。渾身被白霧包裹,霧氣如此濃重,仿佛一片片垂下的錦緞。
布條間,隐約有一個突起,能看出是人的頭顱,雙眼緊閉,嘴唇微微張開。那是失憶者的頭,閉目的神情卻不安而疑惑,仿佛突然被抓住,強行陷入了安眠一樣。
“我不知道,他和你做過什麼樣的交談。”
白色舞姬說,從後背托住失憶者的身體。
“就此道别吧。因為,
“我要把他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