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靜言剛回到家,就接到了秦一助理的電話,對方說劇本保密,具體下午三點見面說,方便的話即刻安排秦一導演試鏡。
滕靜言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沒有準備時間,這意味着她必須在知曉劇本内容後立即進入角色。這對任何一個演員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但她知道,這種方式很公平,不僅考察演技,對藝人的理解能力、臨場應變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
她沒有時間猶豫,迅速沖了個澡,換上那件淡藍色的改良旗袍。
鏡子裡的她高挑纖細,面色如玉,眉眼間帶着幾分清冷疏離。
旗袍勾勒出她優美的腰線,胸前的曲線卻讓她有些不自在。她皺了皺眉,随手抓起一件寬大的黑西裝披上,遮住了過于招搖的部分。
驅車前往A市南郊的别墅,一路上她的心跳有些加速。助理孫小姐早已等在門外,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滕靜言微微颔首,跟随孫小姐走進别墅。
别墅内部清幽雅緻,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海鹽香。孫小姐将她帶到一間灰白色調的房間,房間内除了一株綠植和一張白色沙發外,幾乎空無一物。
孫小姐沒有多言,輕輕帶上門離開。
滕靜言站在房間中央,目光掃過四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秦一的試鏡向來以出其不意著稱,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近乎詭異的氛圍。
她拿出手機,想給應赫發消息,但轉念想到他有重要手術,便打開最上面和陸晴的對話框,給她發了定位,附上一句:【晴兒,我在試鏡,這地方有點怪。兩小時後沒消息,報警。】
陸晴:【那你别吃水果别喝飲料啊,保護好腰子啊。】
剛準備回消息,房間的窗簾突然自動落下,燈光也随之熄滅。
滕靜言瞬間陷入一片黑暗,耳邊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
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平穩的男聲在黑暗中響起,帶着一種近乎催眠的節奏:“你叫簡莎,職業是一名裸體替身。你的丈夫張宇凡是一名男同性戀者,你們維持着表面平靜的婚姻。”
滕靜言的身體微微一僵,腦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形象。
——簡莎,一個在鏡頭前裸露身體卻從未被真正看見的女人。她的婚姻是一場無聲的悲劇,她的生活是一場無休止的自我放逐。
男聲停頓了幾秒,仿佛在給她時間消化這個角色的帶來的沉重。
接着,聲音再次響起:“你在工作和生活中都感到自己像一個隐形人。你開始試圖打破生活的桎梏,尋找屬于自己的存在感,但卻陷入了更深的孤獨與迷茫。直到你遇見了年輕的攝影師阿南,他的鏡頭讓你第一次感受到被‘看見’,于是你陷入了更深的,欲念漩渦。”
滕靜言在黑暗中放松身體,任由這個聲音将她帶入簡莎的世界,去感受到簡莎的孤獨。
隐形人。
她有些明白,牟辛遠為什麼要給她介紹這個角色了。
盡管她和簡莎有所不同,但又何其相似。
李秀楠死後,連帶着她的存在也被滕衛波和滕靜語漠視了。她像一顆被遺棄在陰暗角落的野草,拼命向着那遙不可及的光亮攀爬。
入圈後,她是半死不活的小透明,公司隻有在背黑鍋時才會想起她。可即便如此,每當輿論襲來,她依然不配擁有姓名,而是被淹沒在“邱霭女友”的标簽下。
職業讓她們習慣了被凝視,但内心始終未被真正看見,不論是家人還是觀衆。
她和簡莎,都是不被看見的隐形人。
滕靜言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黑暗裡,她感覺一切邊界在融化,簡莎的情緒正在她的身體裡蘇醒。
黑暗中,她緩緩擡起手,指尖輕輕觸碰自己的身體。
旗袍的緞面觸手絲滑,她的手順着身體的曲線滑走。
就在這時,房間的燈光突然亮起,刺眼的光線讓她下意識地眯起眼睛。房間的角落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男人。他穿着一件簡單的綠色格子襯衫,手裡拿着一台單反相機,正透過鏡頭注視着她。
男人手中的相機始終對準她,鏡頭後的目光灼熱而專注,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肌膚都烙印在膠片上。
“别怕,簡莎,”男人的聲音就是剛才黑暗中的聲音,依舊低沉平穩,帶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溫柔,不帶絲毫塵世欲念,卻有着蠱惑人心的魔力,“我會幫你。”
滕靜言覺得熱,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尖觸碰到西裝的紐扣時,仿佛有電流從指尖竄過。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将黑色西裝脫下,扔了過去,平淡說:“阿南,能先蓋上鏡頭嗎?”
“為什麼?”男人将相機從面前移開,露出一張清瘦而棱角分明的臉。他的眼神幹淨而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它能幫你看得更清楚。”
“不是鏡頭,而是你。”
滕靜言走近“阿南”,彷佛那裡站的是應赫。男人有和應赫一樣漂亮的眉眼,腦海中的那張臉越來越清晰。
内心深處湧動着另一個聲音:你不是滕靜言,你是簡莎。
隻是一瞬間,應赫的面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簡莎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