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蒼白的手指捏緊了劍柄。
他并不是完全沒有遲疑。
因為直到此時,他依舊沒有看透韓栖梧的虛實。
他已是天下屈指可數的劍客,隻消一眼足以看穿任何劍法套路,從中找出克敵制勝的破綻。
但眼前這個女人卻不在他能看透之列。
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平和得如同山間晨霧,洗盡每個江湖人都有的血腥風塵,幹淨透徹至此,在他看來,威脅度甚至不如花滿樓。
尊重生命、熱愛生命的花滿樓,終究也是江湖人,也會與人動手,也會因人發怒。
這個女人卻好像從來沒有涉入過紛争,從來高坐壁上,遠觀江湖。
照理來說,這種從不進入江湖的人,不會有任何威脅可言。
西門吹雪也從來不把這種人放在眼裡。
可殿外那柄古怪的劍,似乎察覺到他對她升起的絲縷殺意,也随之發出嗡嗡震鳴。
不需明言,便知若要對她動手,必先對上這柄劍!
一個從來沒有涉入過江湖的人,怎麼可能折服一柄百戰之兵?
或者這就是她的獨特劍道?
西門吹雪看不透。
正是這種看不透,使他聽見自己的呼吸。
自從學劍大成,他已經很少有這種如臨深淵的緊張感。
緊張,也是興奮!
人生在世,有什麼比登峰後見到眼前另一高峰更值得興奮?
西門吹雪已将自身調整到最适宜出劍的狀态,雙目緊盯韓栖梧,隻待她說一句包庇趙墾的話,手中劍即刻出手!
而此時在他身後,另有一道聲音倏然揚起。
溫和、鎮定、語帶安撫:“可否聽我一言?或許其中有什麼誤會。”
殿内随機飄起一陣香風。
淡淡郁金香的風。
楚留香落在兩道危險劍意之間,雙目卻緊緊盯住趙墾,聲音發涼道:“這位兄台,你犯過什麼過錯,又打算如何改悔,可否一一告知在下?”
他與程靈素的一番交談,并未耽擱他太久。而他的輕功,又是天上地下,登峰造極。
因而他現在慶幸自己并沒有錯過任何一句重點。
趙墾還未答話,那位高居其上的“仙尊”已替他淡淡開口:“他曾受人蒙蔽,錯将好人當做惡人,背上七口人命。”
“是何人蒙蔽于他?目的為何?”
趙墾急切道:“那人自己與這七個人有仇,知道我素來最是嫉惡如仇,自己做下案子,引我循着線索找上他們,錯下殺手!”
楚留香道:“你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想必真相已然大白,世人皆知你殺的都是些無辜好人。看來你在江湖上的名聲,一定壞得很。”
趙墾道:“自然!我原先不肯認錯,四處躲藏,絕不願落于旁人手,直到得見仙尊,受她感化,才知應當一力承擔過去錯誤,正要回去面對這樁錯案。”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個惡人,你口中以折磨善人為樂的‘陸小鳳’與‘西門吹雪’,拉攏你還來不及,又豈會盯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