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淩祁好一會才從應激邊緣掙脫出來。
耳邊持續不斷的嗡鳴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唯有屬于Omega的信息素灌入鼻腔,直達大腦。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張開了嘴,總之,當他回神時,眼前Omega白皙的脖頸上已經印上了一圈血紅的牙印。
皮肯定破了,溫徹疼不疼不知道,但一聲沒吭,哪怕他被林淩祁勒得背上胳膊上都有了紅痕。
他晃動的發絲宛如流淌的河,波光粼粼,将一切不安與急躁的痛苦都吞噬了。
溫徹抱着林淩祁的那雙胳膊能明顯感覺到骨頭,力氣也不大,隻輕柔地撫摸着林淩祁的背脊和發根。
好像現在咬着他、勒着他的并非品種為Alpha的兇獸,而是一隻犯錯的寵物。
林淩祁很想很想咬他,這種時候把他徹底标記了的話,能不能撕開溫徹那副從容不迫的假面?
可他摸到了溫徹裸露在外的皮膚,很涼,甚至有些冰手。溫徹的體溫已經低于正常值,這種情況之前隻在他深度睡眠時出現過。
毋庸置疑,溫徹此時狀态非常差,他們沒有時間了。
“星錐的塌陷是無法逆轉的,你還愣在這裡的話,我們都要被吸進折疊空間了。”溫徹的聲音響在他耳邊,很輕,“星錐内部的引力彈弓有機會跌落到民航星艦能夠通過的水平,他們需要你開路,去找達勒,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能睡個安穩覺嗎?”
“可以,我向你保證。”
溫徹慢慢閉上眼睛。
林淩祁抱着他的手有些顫,正想讓古德奈特幫忙,就見溫徹忽然睜開了眼,猛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他嘗試着動了動胳膊,臉上顯現出十足的驚訝。
有些日子沒見這個麻煩的家夥,以至于林淩祁幾乎都快忘了,溫徹身體裡還存在着一個刺頭。
“桡骨骨裂,軟組織挫傷,腺體信息素異常……你就是這麼保護他的?”
林淩祁問:“他睡着了嗎?”
哈迪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手臂,痛得一聲輕嘶。
“強制休眠,和我之前一樣。”哈迪斯說,“體溫太低了,附近有醫院嗎?他的内核……”
話沒能說完,因為哈迪斯也看見了機甲眼窗外墜落中的世界。
古德奈特将治療艙開啟,哈迪斯站在艙外,沒有立即進入其中。
“你需要幫忙嗎?”哈迪斯問。
林淩祁開門見山:“他現在沒法醒過來制止你了,你想逃跑?”
“他不會希望我逃的。”哈迪斯喃喃說,“回到安全區,我得把你揍進牆裡。”
“行。”林淩祁應了一聲。
***
溫徹的身體躺入治療艙,掃描數據随之傳入古德奈特的顯示面闆,呈現在林淩祁眼前。
“檢測到多處身體組織損傷,正在啟動修複程序……深層組織存在異狀,是否加深檢測?”
林淩祁默不作聲。
溫徹的身體藏着秘密,他有種直覺,眼下掃描到的那個東西很可能就與溫徹的精神力脆弱和雙重人格有關。
他不确定溫徹對此的态度,藏着的秘密在不知情的時候被機器暴露出來,即便是溫徹也會感到難堪吧。
可在心中隐秘而陰暗的角落中,林淩祁希望知道真相,希望了解更多。
他按下了确認鍵。
虛拟的三維模型很快消失,變幻為一張立體腦圖,一枚紅點标記出異樣所在的地方。
在溫徹大腦的最深處,埋藏着一枚小小的芯片,它大約隻有幾微米,很不起眼,卻讓林淩祁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冷了下來。
正常人類隻需要利用精神力,就能與包括機甲在内的各種機械設備建立鍊接,在腦内植入芯片是一件十分困難,且吃力不讨好的事。
腦内存在芯片一般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精神力脆弱接受過植入手術的殘疾人,另一種可能是……意識由外部接入的仿生體。
林淩祁接觸後者更多。
“古德奈特,能檢測到頭部手術痕迹嗎?”林淩祁聲音都放輕了。
古德奈特的機械音無喜無悲地答:“顱骨閉合完好,無侵入痕迹。”
沉默許久,林淩祁将機甲的推進速度擡到最高,徑直撞向接駁點外蟲群一般密集的機甲團。
混戰來得恰是時候,黑金色的大型機甲動作十分靈活,單憑操縱便将許多小機甲撞碎撕毀。
林淩祁尚未取出武器,面上表情幾乎冷凝成霜。
溫徹的體溫很低,每至深夜他都難以維持體溫。溫徹的精神力偏弱,可多名醫生都無法查出病因。
他幾近空白的履曆背景與全然矛盾的豐富技術經驗,他代替仿生人刺殺戴維德、從始至終都沒有被識破……
那麼多端倪,林淩祁居然從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溫徹從未對他坦白過,是因為他藏着秘密,還是“溫徹”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黑金色的機甲輕易殺出重圍,穩穩當當落在接駁點坪台之上。
古德奈特停機待命,林淩祁解開安全帶,治療艙中的一切運作已然完成,Omega卻仍躺在其中,不肯打開艙門。
“起來。”
林淩祁将手按在開關上,白色的氣體湧出,玻璃艙門納入旁側,艙體中的人睜開眼,望向林淩祁的眼中略帶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