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城大雨如注,給整個城市蒙上半縷朦胧。
一輛珠光钛灰色G63穿進雨幕,疾馳在城市主幹道路。車子駛過濕潤馬路的摩擦聲與各式鳴笛交織在一起,紛紛拜倒在無盡雨聲中。
雷聲轟隆而過,閃電撕開天幕,銀河之水傾注人間,仿佛要吞噬萬物。
雨點噼裡啪啦砸向車窗發出沉悶聲響,顧楠掏出耳機戴上,閡眸小憩。
很快,車子穩穩刹停在鉑爵餐廳門前,早有工作人員撐傘等待,乍見車停,皆顧不得被浸濕的褲腳快步迎上前,迅速打開車門,傘面傾斜,将車内客人接待至大廳。
紀元宇上樓去見那位神秘大佬,顧楠沒興趣,在一樓中廳溜達邊等衣服。
琳琅滿目的食物沒能讓她提起食欲,靠近捏了片曲奇,未等送到嘴邊,濃郁的高級香水味忽席卷鼻腔。
不用回頭便知來人是誰。
香水味遮住曲奇本身的清甜,她看了眼手上曲奇,無處可放隻能丢進嘴巴,順手從大理石台上拿過濕紙巾,慢條斯理拆開包裝袋,仔細擦拭手指,轉身施舍似得給來人一個眼神。
蘇迪身穿職業碎冰藍色禮裙,長卷發極顯氣質,濃妝沒能抹去她原本的高顔值。她脊背挺直,直角肩勾勒出的弧度煞是好看,嘴角勾笑饒有趣味的上下打量顧楠,陰陽怪氣:“顧總也來了。”
“紀元宇在樓上,28樓。”顧楠轉身要走。
蘇迪眼睛轉了轉,腳踩7厘米高跟鞋,扭着腰肢慢步走過來,擋住顧楠去路,高擡下巴在顧楠耳邊低聲:“想知道今天來得是誰嗎?”
顧楠偏了下頭,将濕紙巾丢進垃圾桶,語氣松弛:“不想。”
蘇迪被她噎了下,瞪着眼睛冷哼:“北城,陸家太子爺。”
北城權貴雲集,皆以陸家為首。
陸家太子爺莫說在浔城,便是在北城都是位令人談之色變的人物。
顧楠半吞半吐“哦”了一聲,繞開蘇迪準備離開。
抛開所有來說,整個新時報她最欣賞的人便是蘇迪,蘇迪畢業于名牌大學,其後去國外深造三年,衆人口中的大美女從來不靠顔值取勝,全靠自身本事走到如今新時報高層的位置。
她能理解蘇迪為什麼拿她當死敵。
蘇迪拼盡全力才拿到副總裁位置的“入場券”,而她僅憑和紀元宇的私交,就力壓衆人成為副總裁人選之一。
這事擱誰身上誰不鬧心?
思來想去,還是怒到紀元宇頭上,她無意副總裁職位,紀元宇的好心給她帶來的麻煩不是一星半點。
“副總裁的位置你就别想了。”蘇迪在她身後喊。
顧楠腳步頓住,回眸反問:“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對副總裁有興趣?”
“沒興趣你為什麼過來。别以為我不知道,紀元宇讓你參加今晚的飯局,就是為了給你鋪路。”
“嗤。”顧楠盯了眼蘇迪臉上自信,搖搖頭沒說什麼,邁步的動作再次被攔下。
“陸少今天過來給我撐腰,你最好别整幺蛾子,不然惹惱他,有你好果子吃。”
顧楠舌尖掃過下牙床,心裡默念,再一再二不再三。
她已經忍了蘇迪三句話。
再忍就是對乳.腺的不友好。
“陸少聽你的話,你無痛當媽了?”
話音落下,蘇迪最先反應不是着急反駁,而是滿眼緊張四處觀察,環顧一圈後長松口氣,斥道:“你别胡說八道,陸少不是你能得罪的。”
“慫成這樣,到底誰不敢得罪。”
“你!”
蘇迪氣急瞪眼,隔了會,高擡下巴:“我聯系上了催眠師J,隻要能緩解陸少的失眠症,别說副總裁,就算去北城他也能給我安排。”
後半句話顧楠半個字沒聽進心裡,她少見的怔了下,五官緊皺,揉揉耳朵,聲音提高兩個度:“誰?”
“土包子,”蘇迪咕哝一聲,“J,你不知道很正常,全國…哦不,全球最厲害的催眠師。”
大廳人來人往,不多會時間進來兩撥新時報職工,大家知道顧楠和蘇迪是死對頭,遠遠見她們對面交談,都怕引火燒身沒人敢貿然過來打招呼,一個個低着頭裝眼瞎沒看見,快步上樓。
人聲嘈雜中,顧楠踱步到羅馬柱旁,脊背靠在壁畫上,單腿斜撐着身子,瞥了眼蘇迪,沒什麼表情的從包裡掏出手機,切換系統,點開佛手頭像的對話框。
【上午聯系你的女士姓蘇?】
【對,你認識?】
看着秒回的消息,顧楠樂了。
【帶你坑筆大的。】
發完消息,她攏了下外套,似笑非笑擡眼。
蘇迪神經一緊:“幹什麼?”
“我去找找這位J,說不定我也能給姓陸那家夥無痛當媽。”
蘇迪不齒,高仰頭顱:“就憑你?”
她确定J足夠神秘,才敢告訴顧楠。平日聽多了顧楠滿嘴跑火車,對顧楠的話始終持百分之二百的懷疑态度。
J是什麼人,一個靠紀元宇上位的女人不可能尋到J的蹤迹。
顧楠把玩手機,沒所謂聳肩,食指指了下對面立鏡,挑眉:“說不定我運氣好,迎面就能看到。”
……
“神經病。”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闆上的“噔噔噔”聲漸遠。
顧楠慢悠悠轉頭,直到蘇迪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内,她嘴角勾了抹吊兒郎當的笑。
良久,紅唇輕啟尾音微揚,她面容無辜。
“給過你提示了哦。”
最後一撥新時報員工進門,衣服剛好送到,她和幾人草草打過招呼,拿着衣服先去了29樓,又把口罩和墨鏡都裝進帶鎖的櫃子裡,做完一切看了眼時間,從步梯下樓。
鉑爵餐廳的層高偏高,自26樓到30樓專為接待貴客使用,是以步梯樓梯間幾乎不會出現工作人員以外的客人。
步梯安靜,每一步都帶着清晰的回聲,顧楠大步流星往下走,口中叼着發圈,左手抓着頭發,右手攏過碎發,整理好發型後對着手機屏幕照了下。
後腦勺飽滿圓潤,很規整的丸子頭。
她滿意收起手機,擡眸隻見樓梯口處一位男人獨立倚牆站立。
往前一步是燈火通明 ,男人站在暗與亮交界處靠後一步的位置,黑夜模糊他面部輪廓。
他斜倚在牆角處,一身高定西裝裁量得體,筆挺西裝褲襯他腿長腰細,上好材質的深灰襯衫剛好包裹住健碩胸肌,寬肩撐平褶皺。
雖看不清神情,卻能清晰感受到他周身氣場低沉。
“嘭。”
樓道外不知墜落什麼重物,聲控燈猝然亮起,窺探的視線暴露于燈光下。
男人擡起眼睫,漆黑眸子沉甸甸看着她,表情冷恹,帶着被打擾的不悅。
四目相對,顧楠身形猛地僵住,表情緊繃,腳步随心跳同時凝滞。
男人五官優越,分明清隽貴公子長相,他眼底卻滿是倦怠,倦怠之下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如同醒獅蟄伏般銳利,黑眸沉沉,淡化了眉眼鋒利。
多年催眠師經驗,顧楠一眼看出男人常年經受難眠的困擾。
早被她丢到九霄雲外的善意倏地冒頭,路過男人時腳步停頓,猶豫要不要開口。
擡眼見男人側了下身子,特意拉開和她的距離,好像她…是什麼髒東西?
?
男人視線矜貴冷傲,短暫從她臉上停留半秒,沒有留戀地移開。
她從男人眼中品出很直白的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