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川收到紙條的時候,便明白了吳靖柴的意圖。
不得不懷疑,他是想先斬後奏。
這位小侯爺雖然平日看着散漫不經,其實處事很有決斷。尤其深谙上報和不上報的那點微妙區别。
畢竟他的目的是想讓周鎮漠死,而一旦上報給李靖梣,以女皇一貫的作風,她多半會将周鎮漠交給西北發落,不會公開處刑。
而她爹西北侯周撼山,就算再厭惡那對母子,也不願背負殺子的名聲。所以,周鎮漠還是會逃過一劫。
而倘若,他在上報前,就把周鎮漠的罪名徹底按死。那他就可以憑借“為二姐出氣”這個簡簡單單的理由,就将周鎮漠給處置了。
到時候,就算她爹想保周鎮漠也晚了。而女皇的決策,也會從不重罰周鎮漠,轉變為不會重罰吳靖柴。
畢竟,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吳靖柴此舉就不算抗旨。
而倘若上報後,女皇有了清晰的交代,他再想私下搞這些手段,就沒有理由了。
這就是吳靖柴,他和李靖樨從小一起長大,兩人連行事風格都如出一轍。
一樣的膽大妄為,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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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周曉川已經沒有辦法去阻止。
為了讓周夫人有個心理準備,她交代道:“今晚,母親要時刻盯着二公主的飲食,有人可能會對二公主下藥。”
周夫人驚愕,不敢相信。周曉川便把覓芳館裡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她。
周夫人蹭的一下站起來,憤怒道:“他好大的狗膽,竟敢算計到二公主頭上來!要是被你爹知道了,肯定當場活劈了他!”
周曉川連忙安慰她:“母親,您先别急。此事父親肯定會有決斷,現在最要緊的是康德公主。”
周夫人點頭道:“你說得對,那我去盯着二公主。你一個人在這裡能行嗎?”
周曉川笑笑:“你看我現在不站着好好的嗎?我在戰場上受得傷,可比這嚴重多了,都沒有事,這一爪子還奈何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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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樨越想傍晚的事,越覺得周小山這小子不地道,竟然敢騙自己,偷偷學了這麼多東西。
但思來想去,人家姐姐教弟弟,合情合理,沒什麼好憤憤不平的。
她姐也教了她很多治國平天下的道理,周小山同樣不會。治國可比打獵難多了,絕非他們這些粗糙的武夫可比,想到這裡,她内心終于平衡了些。
侍女為她奉上一碗香茶,李靖樨正待要喝,這時,李靖梣來了。她趕緊放下茶碗,讓所有人下去,免得待會看到她被李靖梣說教的樣子。
女皇自然是聽說了李靖樨北苑遇險的事,所以,不辭辛苦地趕來探望。
見李靖樨擺手說沒事,她眉頭蹙緊,當場傳了太醫,确認她是真無事才放心。
見周夫人也在,又問驸馬可有受傷?
周夫人忍着心痛告訴她,驸馬沒有受傷,一切平安。
李靖梣似乎放了心,溫婉地笑道:“無恙便好。”
但是轉手就賜了她一盒洪氏金瘡藥,說是太醫院洪太醫最新研制的,對身上的刀傷暗瘡有奇效。聽說西北侯常年征戰,身上遍布暗瘡,正好賞賜給他。
周夫人接過那包裝精美的金瘡藥,兩眼直冒金光,她老早就聽說洪太醫是治外傷的高手,他研制的金瘡藥,一定是頂好的。
“多謝陛下厚恩。”她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了。這藥送的真是時候,曉川有救了。
臨行前,李靖梣見她揉着藥盒,有些欲言又止。
她和顔悅色道:“周夫人有話要說?”
周夫人猶豫再三,提着膽子說了明日離宮的請求。
理由也很充分,“這些日子,承蒙陛下和公主的盛情款待,我們母子感激不盡。但小山畢竟男兒身,長居宮中多有不便,所以,妾身懇請陛下恩準我們母子明日返回驸馬府。”
李靖梣點點頭,表示理解:“也好,那我就不久留你們了,明日一早讓典贊引夫人出宮。”
周夫人暗自松了口氣,對李靖梣的通情達理感激不盡,“多謝陛下。”
“時候不早了,你們早些安歇吧,朕就不打擾了。”
說完,女皇輕輕敲了二公主兩個鑿栗,提醒她以後少惹事端。李靖樨揉着腦殼,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恭送陛下!”望着女皇離開的背影,周夫人心中暗自歡喜,趕緊轉身回屋,拿着金瘡藥迫不及待地給周曉川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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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樨對周家母子離宮一事,倒是不像從前那般歡喜。留風注意到了,不禁問她:“公主,是不是舍不得驸馬離宮,希望她多住幾日?”
李靖樨像被踩到尾巴似的,炸毛道:“你胡說什麼?”
留風滿臉無辜:“我沒胡說啊,公主不是想偷學她的本事嗎?”
李靖樨:“……”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确實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突然感覺口渴難耐,她伸手去拿茶碗,卻發現碗裡的水已經空了。回想起來,剛才是被李靖梣喝掉了。她急忙招手,“快,再給我倒杯茶來,我渴得喉嚨都冒煙了。”
“好嘞,公主。”留風笑呵呵地去為她沏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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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的西偏殿,周夫人剛給周曉川抹好了金瘡藥,期待地問她:“感覺怎麼樣?”
周曉川蹙緊的眉頭,緩緩松解,“果然是最上等的金瘡藥,沾上傷口立刻見涼,也不疼了。”
周夫人聞言終于長長松了口氣,“這金瘡藥可是難得的寶貝。聽說洪太醫一年才制了五盒,剩下的這些我得給你父親帶回去,他那些陳年老瘡,用了這藥,說不定能好轉。”
周曉川忙又催她:“我已經沒事了,您趕緊去看着康德公主,别讓她吃下不好的東西。”
周夫人滿臉慈愛:“好好好,我一直看着呢,剛才陛下來了,我才離開一小會。我馬上就去,争取在她入睡前,不讓她吃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