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不過就是,就是實在很心疼你娘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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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嘎吱……”
機杼聲聲,梭子帶着五色緯線來回忙碌穿梭的畫面。
喜喜好容易聽完錢嬷嬷唠叨,徑奔母親白氏織布房去。
彼時,宋珍珍等好些個丫頭婆子也在那兒幫忙。大家彼此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喜喜翡翠色繡花裙角繞過一架又一架老舊織機。
“娘!珍珍姐!”
并朝宋珍珍微笑點頭打個招呼。
随手彎身撿起地上一團淩亂的麻絲線。輕輕遞給白氏。
白氏果有一雙好靈巧的手。織機前,腳踩踏闆,腰細款款,身穿一襲簡衣素裙,頭梳龍蕊髻,髻上紮一縷柳葉色雲欹小偃巾,看起很精神幹練,不失高貴典雅。宋喜喜給娘白氏行禮問安同時,她一雙明眸水汪汪澄亮也仔細打量眼前這位、看着尚不到四十的豐韻婦人。
喜喜不覺欣喜動容撫慰自己小臉。
回想曾經她還在周家時,左鄰右舍,無不都誇曾經那對養父養母,怎就一副歪瓜裂棗寒碜模樣,偏偏生出這麼一個國色天香、如花似玉的閨女兒,多半啊,是上輩子修了什麼福德,又或是給菩薩不知背地燒了多少回高香。宋喜喜打小對自己的容色美貌也是十分得意自豪。經常偷偷照鏡子,孤芳自賞。
既歡喜驕傲,又有幾分哀涼愁緒在裡面。
——她恨自己如此美貌竟落得個窮籬僻巷的陋室之家。
當然,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至今提起,羞恥無比。
白氏不知女兒如此怪怪眼神突然凝視觀察她,到底想什麼。“喜喜?怎麼了?”
喜喜方終于收回神思。“哦,娘,女兒今天可不可以出去一趟啊。”
“出去,你要去哪?看你如此着急的樣子,有什麼要緊事嗎?”
白氏納悶。
喜喜一邊順手幫母親整理絲線:“娘,我想去那邊看看我養父養母。好久沒回去了。也不知他們身體近況如何。”
“……”
對于她那對養父養母感情,喜喜内心其實一直是複雜困頓的。
白氏并不知女兒是在扯謊——哪裡是回什麼那邊看養父母。
目标卻是京郊幾十裡外很遠的千佛寺。
白氏霭聲說道:“哎!也是該去看看他們了!我和你爹常說,你不能一回了這學士府,就不再認那親自把你撫育帶大的養父養母。喜喜啊,你現在是有兩個母親,兩個爹爹,可千萬記住了,鴉有反哺之義,羊有跪乳之恩,你可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呀!”
“……”
宋淵夫婦是真的時常鼓勵勸慰女兒喜喜雖然現在已經認祖歸宗,回了宋家……可然而,袁家這十數年的養育恩情,手把手将她拉扯大,含辛茹苦,如此情分恩德,都不是可以簡簡單單用金銀财帛來交還回報。
喜喜說,是,女兒知道的。
白氏不免又好生叮囑幾番,并差遣些丫頭仆人好生跟着看着。
宋喜喜匆匆辭别母親,正要退去。
“嘻!禀夫人,小姐,說來也是真湊巧。咱們三小姐想去探望袁親家,卻不想,親家大人倆現在都到咱府上來了。”
——是來打秋風、要銀子的。
織布房裡不免幾個丫頭婆子偷偷冷笑癟嘴。
白氏怔怔。
對那前來回話小丫鬟笑道:“确實是很難得湊巧啊!喜喜,走,随我去招呼招呼你養父養母。”
匆忙理理織機前東西,起身整理衣袖鬓發钗環。
宋喜喜心中暗暗叫苦不疊。十二萬個憋屈急躁,隻慌愁得心中說不出來。
這養父養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她出門趕急時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