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面上同時騰起绯色,各自别開臉,一個盯着樹根處半掩在雪裡的斷枝,一個望着飛檐上倒垂的冰錐。
“你們定是晚上一起偷吃炙羊肉燙的!上次我偷吃,這塊兒也燙了個疤!”他邊說小手便指向自己紅潤潤的小嘴巴。
“你姐姐克化不動羊肉。”姬夏舒脫口而出的瞬間便繃直了脊背,樹影晃得他睫羽亂顫。
蘅兒烏瞳忽閃:“那姐姐嘴上的傷怎麼來的?” 五歲的孩童,正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年齡。
嬌耳低頭盯着鞋面,聲音細若蚊蠅:“姐姐吃飯時不小心咬到的。”
“哦!”蘅兒捏着肉乎乎的下巴學先生搖頭晃腦,鑲兔毛的虎頭帽歪在一邊,仰頭沖着姬夏舒笑出豁牙:“哥哥也是吃飯咬到的嗎?”
“嗯。”
蘅兒突然攥住兩人的袖角往中間拽,一臉天真無邪,“你們下次吃飯可不能心急,嬷嬷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會燙嘴呢!”
姬夏舒望了眼嬌耳通紅的耳尖,想到那夜被她譏作孟浪對待,喉間一團火竄起。
他掀起眼皮,目光快速黏到她微啟的唇縫間,眼尾斜挑的弧度裹着暗火,喉結緩慢地滾了半寸,“嬷嬷說的對,哥哥下次定要耐着性子吃——這熱豆腐得先貼着碗沿輕啄一口,待甜漿裹滿唇縫,再用舌尖抵着瓷縫兒往裡頂,把凝在芯兒裡的熱乎勁兒都勾出來。最後得用槽牙尖兒叼住那顫巍巍的嫩肉,含着慢慢焐化了,讓稠漿順着喉管往心窩裡鑽。”
嬌耳臉色驟沉,指尖将帕子攥出深褶。她甩開被蘅兒拽住的袖角,冷聲道:“姐姐要去給母親幫忙了,晚點陪蘅兒玩。”
姬夏舒望着那抹倩影,喉間滾出黏稠氣音:“碗底的蜜絲兒最熬人,總得含着焐透了,一滴、一滴...咂出聲響才夠味!”
嬌耳疾走兩步,氣不過,頭也不回甩了句:“哥哥當心,可别噎了!”
姬夏舒屈指彈去衣襟雪粒,舌尖頂了頂上颚:“妹妹好沒道理,熱豆腐又軟又香——”他拖長尾音,半聲笑從喉頭滾落,“該是入口即化,順着喉嚨滑進心尖兒裡燙。”
少女駐足,眼尾飛紅卻繃着冷笑,“豆腐終究是豆子,磨碎了也改不了硌牙的本性。”
姬夏舒從梅枝掐下半朵紅萼,花汁滲進掌紋,“妹妹漏算了石磨底下的功夫——”他将碾碎的花泥舉到唇邊,猩紅漿液正沿着虎口往下滴,“九九八十一道碾痕磋磨,再倔的豆兒...”喉結滾動時舌尖卷走殘瓣,“也得沁着汁水化在喉頭,燙得人脊梁骨發酥呢。”
嬌耳身形晃了晃,玉白耳垂漫開胭脂色,一路燒至頸側青筋突跳,銀牙咬得咯吱作響,偏生唇角不受控地發顫:“石磨碾得出豆漿,可碾不化頑石心。”
“無妨。”姬夏舒将沾滿花汁的拇指按在唇上,“妹妹可聽過熬鷹的理兒?”他斜挑的眼尾浮起三分浪蕩,喉結碾着字句往雪地裡砸,“越是倔的玩意兒,越得用槽牙叼住了,貼着喉頭慢慢磨,磨夠八萬四千下,再硬的頑石,也會沁出黏着喉頭的蜜漿,順着舌尖,一滴不剩地咽進滾燙的腔子裡。”
他盯着少女石榴裙裹着的腰肢微微發顫,突然傾身對着她的方向呵出融了花蜜的熱氣:“這石髓化的蜜,可比那些投懷送抱的軟糖蝕骨銷魂多了。”輕笑一聲,沙啞的聲線突然壓低,“就像妹妹唇上那道疤,咬破了才滲得出真正的甜——”喉結滾動時帶出灼人氣音,“為兄嘗過一口便蝕了心魂,甜得人五髒六腑都叫嚣着要再啖一口,黏得人喉頭燒出燎泡也舍不得咽......”
嬌耳肩胛骨猛地一顫,“登徒子!”三個字從少女嘴裡迸得又急又顫,漲紅的臉頰洇濕了呵出的白霧,“你...你便候到石磨裂了齒...候到銀河水幹了也...”突然嗆了口寒氣咳出淚花,珊瑚色唇瓣被咬得發白,“也休想再嘗到半口!”
話音未落便提起裙擺,繡鞋踩着碎冰疾步離去。她始終背對着他,脖頸繃得筆直如青竹,後槽牙咬得下颌線發僵,石榴裙裾随着小跑急促翻飛,烏發被風掀起又落下,卻連一縷發絲都不曾為他偏轉方向,轉眼便跨進正堂,徒留雪地上幾道深淺不一的足印。
方才字字句句的狎昵挑逗,非但沒尋着半分痛快,反倒心裡火氣更大,她連道眼風都不肯漏給他。姬夏舒盯着那道決絕的背影,捏碎手邊梅枝冰棱,明明是氣她冷心冷肺,偏生自己混賬話越說越瘋,倒把那雙噙着譏诮的桃花眼逼出了淚。
“混蛋!”他擡腳狠狠踹向樹下積雪,激起的雪粒子紛紛揚揚糊了滿眼。低罵着擡手揉搓眼眶,揉得眼角發紅,再也沒了去百春院的心情。
一旁的蘅兒又纏了上來,“要哥哥教劍術!”
他彎腰擒住蘅兒雙肩:“今日哥哥就教你第一式。”他握着孩子的手腕猛力劈斬,木劍破空聲驚落滿樹積雪,“看清楚——這招叫斷情。”
最後一字混着枯枝斷裂的脆響,在院子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