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樞便沒有追問,同樣坐在旁邊的矮凳。
今日已是月底,月亮變成彎彎的一筆,挂在漆黑夜空中,周圍星子閃爍,越發耀眼明亮。
“元極。”江望榆仰頭盯着殘月,“是不是身份越高越貴重,越能辦好事情?”
賀樞同樣望着殘月,半晌後,淡聲回答:“不是。”
“可是韋閣老家裡……”
話剛出口,江望榆立即噤聲,不敢再說下去。
即使院子裡隻有兩個人,她也不該妄議首輔,正猶豫找個新的話題揭過方才的失言,又聽到他問:“韋閣老家裡怎麼了?”
他的聲音平淡得沒有絲毫起伏,江望榆瞅瞅他的神情,又看看四周,隻搖搖頭。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賀樞猜出對方的顧慮,追問,“所以,韋閣老家裡出了何事?”
應該不算什麼大事,況且當時除了她以外,還有很多人在場。
她又看了他幾眼,隐去自己先前在太醫院的經曆,壓低聲音,簡單迅速地講明見到韋府管家的事情經過。
“……就是這樣。”
見他半阖眼簾,目光恍惚不知落在何處,江望榆輕聲開口:“元極?”
賀樞回神:“怎麼了?”
她偷瞄幾眼他平靜的神情,猶豫地問:“嗯,我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你說。”
江望榆擡頭,直視他的眼睛:“你為什麼要幫我?”
孟含月自不用說,張太醫也是因為自家父親曾經的恩惠,後來她回家問了董氏,的确有這麼一段往事。
但他為何願意幫她?
賀樞轉頭,看清旁邊人忐忑不安的神情,沒有立即回答。
如今的欽天監說一句不思進取也不為過,難得發現一根好學不倦的好苗子,他不想因為這樣一件小事而令其深受困擾,也為日後更好地培養一名心腹良臣。
心中百轉千回,賀樞面上隻輕笑:“因為當初你曾在雨夜贈傘相助。”
聞言,江望榆呆坐在原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愣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宮外見過他兩次。
先前她不想與外人過多來往,現在他幫了這麼大一個忙,她不由開口問:“冒昧問一句,你先前在宮外做什麼?我能幫得上什麼忙嗎?”
“抱歉。”賀樞回答,“不便透漏。”
江望榆“哦”了一聲,猶不放棄地補充:“倘若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還請你直言不諱,我一定盡我所能。”
“嗯。”
她又仰頭看看夜空,說:“已經過了子時正。”
賀樞聽出話裡深意,起身道:“嗯,我該回去了。”
她跟着站起來,問:“你現在在哪裡休息?”
賀樞腳步微頓,“已經有人為我安排住處。”
短暫的兩句話,他已經跨出院門,“不必再送,請回。”
江望榆來不及問他具體住哪,站在院門口,目送他提着燈籠,修長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裡。
她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關門落鎖,回屋歇息。
一覺安穩地睡到天亮。
江望榆抱緊兩個錦盒,一離開西苑便直奔回春堂。
她來的早,孟含月還沒有出門看診。
“孟大夫。”她放下錦盒,“您快看看,這裡面是石決明。”
孟含月直接打開蓋子,先看顔色,再低頭湊近聞氣味,最後撚起一點碎末,放進嘴裡淺嘗。
“不錯。”她合上蓋子,“是品質最佳的石決明。”
壓在心頭多日的巨石終于安穩落地,江望榆長舒一口氣,“接下來就麻煩孟大夫了。”
孟含月點點頭,仔細收好兩個盒子,問:“你從哪裡拿到的石決明?太醫院嗎?”
“算是吧。”她想了想,沒有隐瞞,“是一名天文生幫忙在太醫院找到的。”
孟含月微微蹙眉,正準備再細問,前堂的夥計疾步走過來,道:“孟大夫,有人來看診了。”
見狀,江望榆主動說:“孟大夫,您先忙,我先回家了。”
“也好。”孟含月起身往外走,不忘叮囑,“這幾天仍按原來的方子吃藥,初一辰時正,我再去你家。”
江望榆當即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