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折扇?”
送禮講究合乎心意,江望榆瞅瞅他的神情,摸不準他究竟喜不喜歡墨錠。
可送都送出去了,再要回來肯定不行,她皺起眉頭:“我下回再送你折扇。”
賀樞伸出食指,輕輕按了下墨錠表面,堅硬光滑,說:“不用,這方墨錠就好。”
她霎時松了口氣。
“你為何忽然要送墨錠給我?”
“你幫我找到石決明,還指點我如何送壽禮,這些是給你的謝禮。”
江望榆往後倒退兩步,朝他深深一揖,微張開口,默默算了算,距離下個月發俸祿還有段時日,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還是先攢夠銀子再給他吧。
她再次作揖,抱緊冊子,走到簡儀前。
賀樞放好木匣,上前道:“我來幫忙。”
“好。”
臨近子時初,賀樞看了眼還在認真觀測記錄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離開觀星台。
回到萬壽宮的寝殿,他走向平日閑坐小憩的黃木梨木長榻,坐下時,衣袖不慎拂過榻上案幾,發出一聲輕響。
賀樞動作一頓,掏出木匣,捏住裡面的墨錠,忽然開口:“曹平,這塊墨值多少錢?”
曹平小步上前,微微彎腰,擡頭,飛快地看了一眼天子手中的墨錠。
匆匆一瞥,隻看得出色澤純黑,材質辨别不清。
“陛下。”曹平斟酌道,“老奴眼拙,這墨錠大約值一兩銀子。”
賀樞輕輕颔首,指腹擦過墨錠表面,并未褪色,重新放回匣子,吩咐道:“收起來。”
曹平連忙接住匣子,恭聲應是。
“送去韋府的壽禮準備的如何了。”賀樞捏捏眉心,“應該很多人送禮。”
“回陛下,奴早已安排妥當,等到壽辰當天,必定按時送往。”曹平停了一下,“馮指揮使粗略送來一份名單,更詳細的或許要壽宴之後才能送進來。”
“叫馮斌第二天早上送來。”
“是。”
*
自覺還清部分人情後,江望榆輕松許多,夜裡值守再遇見他時,絕不多言。
如果他不主動開口說話,她也能一直保持安靜。
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終于到了首輔壽辰當日。
江望榆提早片刻出宮,先回家換了身新的官袍,再抱起錦盒趕往韋府。
出門的時候,她獨自一人抱着錦盒往前走,走着走着,前後左右的人慢慢變多,有的身着嶄新整齊的官袍,有的穿着貴氣不失低調的華服。
大街正中間,時不時地駛過一輛馬車或一方轎子,旁邊都跟着手捧錦盒的侍從。
江望榆擡起衣袖,手背擦過額頭。
兩名穿着暗綠色官袍的人從身邊經過,隐約聽見兩人稱呼裡的禦史幾個字。
她連忙加快腳步,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
往前走了兩刻多鐘,前面兩人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江望榆随之放緩腳步,擡頭往前看。
第一眼先看見高高的正門頂,在盛夏陽光照耀下,渡上一層淺淺的金光。
再往下是長形匾額,漆黑色的底,金色的字,上書“韋府”兩個大字,遒勁有力,入木三分。
乃是今上親賜。
正門前寬闊的大街人頭攢動,除了和她一樣的靛青色官袍,五品以上的朱紅色官袍也不在少數。
江望榆悄悄環顧四周,學着其他人排在隊伍後邊,一點一點往前挪。
借着排隊等候的工夫,她豎起耳朵,仔細聽别人的交談。
聽見說要收到請帖才能進府赴宴時,江望榆反倒渾身一松,她懷裡隻有一個錦盒,壓根沒有請帖,正好有充分理由不用進去。
排在前面的人穿着一身朱紅色官袍,從袖子裡遞出一張請柬,大紅色的底,蒼松白鶴的圖案。
韋府管事站在門口迎客,瞧見請柬,臉上露出笑容,“王副使,請往這邊走。”
“這是下官送予韋閣老的壽禮。”
跟在旁邊的侍從立即奉上錦盒。
管事微微揚起下巴,小厮眼疾手快地接過錦盒。
之後便是跟了一路的兩名禦史。
等他們一走,江望榆兩步上前,将錦盒往前一遞,再奉上自己的名帖。
管事拿起名帖,看清上邊的官職姓名,笑容頓時消失大半,顧及周圍衆多送禮的官員,又是大喜的日子,語氣還算和善。
“江靈台,壽禮已經收下,府裡今日來祝壽的人太多,還請自便。”
手裡一輕,錦盒被管事拿走,随手丢給身後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