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煦這人身上有秘密,她不去追問他刺殺太子一事,不代表自己不害怕。
實際上,她現在對蔺煦害怕得緊。
她知道,今夜若不是羽林軍忽然進入殿中搜人,她在那時應當真的會死在蔺煦手中,那種被死亡籠罩的絕望,令她完全喘不上氣。
蔺煦太危險了,且兩人今夜種種皆不合禮,這些事若是被其他人發現,定會給春欣殿招來禍患。
春欣殿已經不能再有變故發生了。
她必須盡快與蔺煦斷絕任何往來,否則,她擔不起那些後果。
*
翌日,商翕醒來不見蔺煦,她在屋内尋了一圈都不見他身影,提着的氣便舒緩下來。
他走了就好,兩人今後最好再也不要見面。
“公主,醒了嗎?”
是紫芙的聲音。
“我醒了,進來吧。”
紫芙端着盥漱之物入内,商翕瞧見她眼底烏黑,想必昨夜也是被吓到了。
“公主,您可還好?那個壞人可再有傷你?”紫芙用着隻兩人可聞的聲音詢道。
商翕安慰道:“放心,我沒事,吓到你了吧,紫芙。”
她抱住紫芙,安撫般拍了拍她的背。
紫芙悶聲抽噎着,回道:“奴婢、奴婢倒是沒事,就是擔心公主。”
“對了公主,”紫芙想起她頸側有傷,怕自己不小心碰上,趕忙從中退開些,“公主,您的傷如何了?”
商翕知她憂心,扭着脖子給她看傷,“放心,我昨夜已經上過藥了,無大礙。”
“嗯,奴婢一會再給你抹些藥。”
商翕點了點頭,“好。”
“紫芙,關于昨夜之事,你今後都莫要再過問了,将它忘掉,無論誰提起都要當不知道,明白嗎?”
“明白的,奴婢都明白,公主放心。”
重新盥漱梳理過後,商翕披了件青白鬥篷出門,幸而如今已入秋,天氣漸寒,不然她披鬥篷遮掩傷口一事定會被發現。
她一走入主殿便見一身姿綽約的婦人站立在一顆大樹下,仰着頭,看着樹上結出的火紅果實。
“母妃。”商翕笑吟吟喚了一聲,嘴邊兩隻梨渦盡顯。
“湛湛快來。”楊蓁朝她招了招手,笑得溫和。
商翕走近,她牽過商翕的手握住,關切道:“怎的披上鬥篷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商翕依賴在她懷中撒嬌:“女兒隻是覺着有些冷罷了,母妃不用擔心。”
“好,沒事就好。”
楊蓁輕掐了下她的臉。
“昨夜你那無事吧?”
“無事。”
默了默,楊蓁再道:“在那個地方也無事吧?”
商翕知她說的是中秋宮宴一事,搖着腦袋道:“無事,都很好,母妃寬心。”
“嗯。”
怕楊蓁再多想,商翕挑開話頭道:“母妃,石榴是不是都熟了?”
楊蓁笑道:“是啊,都熟了。”
“太好了,又能吃到母妃親自做的石榴糖和石榴酒了。”商翕眉開眼笑。
楊蓁笑得開懷:“你啊,小饞貓一個。”
陪楊蓁閑聊過後,商翕又去了主殿旁側的一座偏殿。
這座偏殿的布局與她殿中無異,隻是殿院中堆放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木質玩物,充滿純真。
“哥哥。”商翕笑着朝院中喚了一聲。
聞言,院中那個背對着她蹲下身的年輕男子手忙腳亂站起來,展開雙臂跑向商翕,樂呵呵道:“妹妹,妹妹。”
商翕也張開雙臂迎過去,兩人抱在一起,“好哦,妹妹,是妹妹,妹妹回來喽。”
商岑蹦跳着,開心極了。
“好了好了,哥哥,”商翕摁住他,“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
商岑擺着兩隻手,滿臉天真道:“不會不會,妹妹說的話,哥哥都不會忘記。”
他絞盡腦汁地回想:“嗯……妹妹說,飯後不能蹦蹦跳跳,不然肚子會痛。”
“對啊,哥哥好棒,都記得。”商翕給他鼓了鼓掌。
受到表揚,商岑臉上笑開了花。
“哥哥方才在做什麼?”商翕往他蹲着那處瞧,誰知,剛探出頭便被商岑擋住,他道:“妹妹現在不能看,這是秘密。”
“哇,哥哥還有秘密哦。”商翕面露驚訝。
“對啊,秘密,暫時不能告訴妹妹的秘密。”
“好吧,那我就等着喽。”
“嗯,等着。”
兩人笑得正歡樂,一白衣男子從屋内走出,面向商翕行了一禮:“公主,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見來人,商翕略覺詫異:“是你啊,你何時來的?”
幾人在院中聊得正興,殊不知,角落一株高樹上正有一人屈膝而坐,神情懶懶,看向幾人的眸中毫無波瀾。
他的眸光下移,停留在商翕唇邊梨渦上,梨渦露得徹底,可見她笑得很開心。
其實,從商翕出門起,他便一直跟在身後,隻是他輕功極好,隐在暗處時此處的人根本無法察覺。
他就這麼一路跟着她,從她自己寝殿到主殿,再到這處偏殿,一路上,無論是宮婢還是灑掃太監,她都端正身姿,淺笑颔首,舉止上挑不出任何錯,倒是守禮得很,像個木偶。
隻是在她母親和兄長面前才會放下這些規矩,也是在她見到這兩人時,唇邊的梨渦方會顯現出來。
蔺煦這才曉得原來她真正笑起來是有梨渦的。
這也就罷了,怎的見着一個外人也能笑得這麼開心?
那白衣男子是誰?
枝葉擋住他瞧不清楚,隻依稀覺着那人背影有些眼熟。
不過,他也不打算深究這件事,因為他對此沒興趣。
他凝着商翕,腦海裡冒出一個讓他覺得極好玩的想法。
不禁彎了彎唇,笑得張揚且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