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翕一路往偏殿走,一入内即見商岑捧着一堆木屑朝院裡扔。
“哥哥。”商翕歡快地喚他。
商岑聽聞,樂呵呵地奔跑過去:“妹妹。”
他張開雙臂想抱她,卻在意識到自己身上滿是木屑後頓足,還有模有樣地對商翕道:“不可以妹妹,哥哥現在不能抱你,髒。”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屑,商翕走過去幫她拍落胳膊上的木屑,笑道:“沒關系,我不介意的。”
蔺煦就站在商翕身後,看着二人傻樂的模樣。
商岑與商翕長得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兩人嘴邊皆有梨渦。
商岑與他差不多高,容貌放一衆皇子裡是極出衆的,看樣子應當隻比他大上約莫一兩歲罷了,隻可惜如今的商岑,神志看起來不過一個十歲的孩童。
蔺煦打量商岑的同時,商岑亦是發現了他,他拉住商翕的衣袖,怯怯道:“妹妹,你身後這位戴面具的大哥哥是誰呀?”
“他的眼睛看起來好可怕哦。”
聽聞商岑後一句話,商翕沒忍住笑出聲,她在商岑耳邊低低道:“哥哥也覺得他很兇對不對?”
商岑點頭如搗蒜。
商翕接着道:“我跟哥哥一樣,我也覺得他好兇。”
“所以哥哥,如若他沒有主動跟你說話,你便也不要跟他說話,在殿内不小心遇到他,你就能逃多遠逃多遠,千萬千萬不要與他說什麼,知道嗎?”
她細細叮囑一番。
商岑如今神智不過一個孩童,說話亦有些口無遮攔的,她實在是怕他若說出什麼令蔺煦不喜的話,惹惱了他,繼而在某個夜裡将被蔺煦扔到湖裡,或者一劍斬殺。
所以,才想着讓商岑離蔺煦遠些。
商岑聽商翕這麼一說,再偷偷瞄一眼蔺煦,便覺商翕說得十分有道理,乖乖點着頭道:“嗯,妹妹放心,我一定不跟他說話。”
身後聽得一清二楚的蔺煦:“……”
感覺脊背蓦地起了一陣涼意,商翕直起身,往後看了一眼,正巧與蔺煦的眸光對上。
她深吸一口氣,撇開臉,拉着商岑便要往殿内走。
“等等,妹妹,”商岑見她想入殿,轉而将她往外拉扯,“不可以,妹妹現在不能進去。”
“為何?”商翕好奇。
商岑跑到殿門前用身子擋住她的視線,絞盡腦汁回道:“因為……因為……”
“因為妹妹明天就會知道的,所以今日不能看。”
商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故作了然:“原來是這樣啊。”
“那好吧,我等着哥哥明天告訴我喽。”
“嗯嗯,好,明天告訴妹妹。”
商翕原本想再陪他玩會,誰知,沒過多久便被商岑趕出去,非說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妹妹玩。
商翕大緻猜到他想幹什麼,便也不戳破他,帶着蔺煦出了偏殿。
她拿了些魚食走至池塘旁蹲下身,一點一點地往池塘裡扔魚食。
須臾,池塘内的魚一條一條地都圍了過來,停留在她腳邊,搖擺着魚尾,鮮活生動。
商翕看着腳下色彩斑斓的魚群,杏眸彎彎,唇邊梨渦顯露,在陽光的照耀下,笑得燦爛且甜美。
蔺煦立在旁側,眼眸落在她臉上,若有所思。
好半晌,商翕蹲到腿略微發麻,正要站起身,卻聽蔺煦出聲道:
“公主很怕我與你兄長說話?”
商翕抱着雙膝,沉默。
“是怕他不小心惹惱了我,丢了小命?”
商翕靜默好一會,沉聲道:“蔺煦,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好不好?”
“他們對我來說,很重要。”
“行啊,”蔺煦平淡道:“你跟我繼續打賭,赢了,我就聽你的。”
聞言,商翕緩緩搖頭:“我不跟你打賭。”
“我賭不起,也賭不過你。”
她站起身,忍着雙腿的酸麻感走近蔺煦,神情誠懇道:“蔺煦,我懇求你,不要去靠近我的家人。”
蔺煦臉上的神色被面具掩蓋住,隻露出來的那雙眸子晦暗不明。
他不為所動道:“我說過了,跟我打賭,赢了,就聽你的。”
他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商翕垂下眼,依舊搖了搖頭。
她不敢再與他打賭了。
從前兩次輸了的情形來看,他既有意讓她吃虧,她便不可能會赢他。
拿家人的性命去賭,她賭不起。
他如今不血洗春欣殿,她便該知足了。
其餘的,暫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若他真有一天,對春欣殿起了殺意,她就将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中,來換春欣殿的安甯。
*
夜裡,商翕躺在床榻,床帳被她一層一層地裹得極緊,從床帳看過去,隻能隐約瞧見不遠處的小榻上有一個人影。
蔺煦就睡在小榻上,一隻胳膊枕着腦袋,斂着眸,呼吸清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