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

她緩緩長大了，從第一步開始，到第三步，她完全蛻變，穿着漂亮的衣服，留着長發，擁有健康的身體。

“你是誰？”

她又問，周遭的環境開始蛻變，變得模糊不清，變得破碎。

伊爾迷望着她的雙眼。

他問，“……你希望我是誰？”

伊洛林露出了煩躁的表情，她顫抖起來，轉來轉去，于是環境又開始變化，她撲在櫃子上，倒出大把的藥塞進嘴裡，喝掉一整杯水，而後她趴在那，一動也不動了。

“你不是誰。”她沒有開口，卻有人在說話：“你不是任何人，你不存在，你不在這裡。”

“伊洛林，你不要哥哥了嗎？”

“伊洛林是誰，我哥哥也不是你。”

“那麼，你是誰？”

伊洛林擡起了身子，她變得有些暈乎一般，回頭時眼神也變得軟而溫和，她突兀笑起來，邁着輕快的步伐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笑着，笑着，卻再也沒看伊爾迷一眼。

被吃了兩個角的蛋糕，安靜地放在桌子上。

她嘴裡哼着歌，不知名的歌。

“伊洛林。”

伊爾迷抓住她的手腕，女孩撲進他懷裡，帶起一陣風。

她掙脫開伊爾迷，跑到桌子邊上坐下，她在許願。

我想要一個家，我想要一個家！我想要愛我的爸爸，我想要愛我的哥哥，我想要愛，我想要愛……我想要在愛裡長大，我想要感受愛，我想要一個家。

我想要一個家。

我想要一個家。

我想要一個家。

伊洛林捂着臉哭了起來，她哭着，喃喃自語着：我想要一個家，想要愛我的爸爸媽媽，我要一個家。

伊爾迷平靜地看着她落淚，冷靜打量着這個世界。

他看見伊洛林的眼前浮現出同樣在許願的格蕾西，她們都認認真真地許願，仿佛剛剛伊洛林的哭喊并不存在，而蛋糕恢複如初。伊洛林睜開眼睛，她切下兩塊蛋糕，一塊給自己，一塊給格蕾西。

她們說笑，她們和彼此四目相對。

而後一切歸于平靜。

他看見伊洛林一步步走進浴室，褪下裙子，脊背上猙獰的傷口交錯，一道一道，恐怖得像是重複鞭打又未曾治療，長年累月，而這樣的傷疤，遍布她的全身。伊洛林背對着他，坐在浴缸裡，長長的頭發散開，她哼着歌，不知名的歌。

這是一個現實與意識混亂的世界，放在他的夢裡。

“你想要家嗎。”伊爾迷又開口了，伊洛林的長發垂下來，垂落在瓷磚地闆上，她搖了搖頭，聲音冷漠：“我要深深。為什麼要追求自己沒有的東西？顧深深就是我的一切，我不需要家人。”

“可是如果你有愛你的家人呢？”

“可是不需要任何理由愛我的隻有顧深深。”

“……是嗎。”

“有代價的愛，是什麼很珍貴的東西嗎。”伊洛林笑出聲來，她樂不可支，欣賞自己漂亮的手指甲，美甲在閃爍光輝，亮晶晶的，她的聲音也那麼溫柔：“你看，我在愛自己。我剛剛錯了，我不應該許願要一個家的，我要許願和深深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我要和她永遠不分開。”

“她如果離開你了呢。”

“她不會。”伊洛林說，“她不會離開我，不會放棄我，不會不愛我，不需要我懇求，正如同我對她，我要永遠，永遠就是永遠，我要誰也比不過她。”

“我愛她。”

“我愛她。”

“我愛她。”

伊爾迷緩步向前行走，他蹲下來，撚起女孩的長發，那一绺長發放置在唇邊，他像是接受了一般，輕輕吻了吻：“嗯，格蕾西是你唯一想要的，對嗎，那就給你吧。”

伊洛林驟然轉身，她濕漉漉地待在伊爾迷懷裡，她在笑，笑得停不下來，眼淚卻砸在伊爾迷的臉上。

“要是，我哥哥，一直都是你，就好了……”

“真可惜。”

伊爾迷從夢裡醒來。

他睜開眼坐起來，一旁沉睡着的伊洛林也動了動，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身體一卷翻身趴在了伊爾迷的身側，纖細的手臂搭在伊爾迷的腰上，話語裡還有濃烈的困意：“哥哥……我好像，做了個夢。”

“什麼樣的夢？”

“嗯——太亂了，不知道。”伊洛林打了個哈欠，她慢騰騰坐起來，卻又笑起來：“夢裡好像有哥哥。”

“是個好夢嗎？”

“應該，是個好夢吧！”

伊洛林掀開被子，她光潔的背部上沒有任何傷痕，被養育得越發精細。

十四歲的伊洛林恢複了女性的身軀。

她穿好衣服，梳好頭發，長長的黑發垂下來，垂在她的背後一套。沉默片刻，伊爾迷想了想，他終于開口問伊洛林。

“你想恢複記憶嗎？”

伊洛林回頭望去，她望着伊爾迷，與他四目相對。

“如果你要，我幫你。”

“我要為這個交易付出什麼代價呢？”

伊爾迷平靜回答。

“和我訂婚。”

我在你身上投入十四年的情感，得真切回報在手上。伊爾迷想。這一切如你所願，也，如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