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霧中,一少女緩緩走出。少女紗衣透而豔卻毫不媚俗,搭上她小巧玲珑的身姿,顯得清新脫俗。若不是少女額間的魔印若隐若現,以及眼角處深可見骨的恐怖傷疤,必會将其誤以為堕入凡塵的仙女。
秦威一向視蝶隐為眼中釘,趁機調侃道:“僅用兩日,蝶隐副使便能事成而返,怪不得能讓左使大人如此重視,連吃食都準備好了。”
蝶隐沒有理會,掠過秦威徑直朝宿無面前走去,柔聲道:“大人,事情都辦好了。”
看着蝶隐乖順的模樣,宿無滿意地點了點頭,“有你去辦,本使從未擔心過。“接着,他将蝶隐輕輕扶至桌邊椅上,吩咐道:“一路奔波怕是沒有好好吃,本使記得你以前尤其喜愛此湯,便好好享用罷。”
聞着撲面而來的香氣,蝶隐受寵若驚,看向宿無的目光溫柔似水,眼裡含絲,輕聲道:“蝶隐謝過大人。”
看着面前倆人你侬我侬的模樣,秦威隻恨他不是女人,無法像蝶隐一般使用美人計。
但他又仔細一想,蝶隐臉上那醜陋的疤痕又怎麼算得上是美人呢?應當是左使常年無美人在旁,所以才對那醜女青睐有加罷。若是他給左使安排了一個真正的美人,讨得左使的歡喜,說不定今天之事,左使會從寬發落,甚至可以順勢頂替副使的職位。
想到這,秦威不禁笑逐顔開,惹得宿無側目。
宿無冷冷地說:“你還笑得出來?看來你對你今日的失職,并無悔意。”
輕輕的一句話帶着冰冷沉重的壓迫感,使得秦威條件反射般的立馬單膝跪下,戰戰兢兢道:“大,大人,今日失職實屬是屬下管理不當才讓外人鑽了空子。”
“秦威,當初你請求我将兵器鍛造場交給你管理,我是看中了你在右使手下多年的經驗才委以此重任的。可如今,看來你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說着,宿無漸漸走近秦威,眼神狠戾,猛地一腳踹向秦威。
措不及防的秦威被這一腳吓得下意識連連後退,竟撞在那屏風上,将屏風撞到。
屏風一倒,蝶隐驚愕,她這才發現,那屏風後竟還有一人。隻見他手腳被捆綁得嚴嚴實實,口被麻布緊緊塞住,無法動彈言語,怪不得她一直都沒有發現。
定睛一看,那男子雖灰頭土臉的,但看得出眉清目秀,俊朗非凡的模樣,即便被束縛,仍然挺拔如山間翠竹。蝶隐不禁沉思,像書生一般如此羸弱之人,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會讓左使如此頭疼,要親自審問。
“你敢躲開?”宿無的冰冷聲音傳入秦威耳中,他不禁戰栗了一下,急忙跪伏在地。
“大人息怒!屬下隻是下意識、下意識反應。”說着,秦威挺直了腰,拍了拍胸膛,“大人你再踹一遍,我絕不躲。”
隻聽宿無冷哼一聲,轉身坐下,用手撐着臉頰,目光落在靜靜喝着湯的蝶隐身上,剛剛因秦威激起的怒氣漸漸散去。他問蝶隐道:“蝶隐,那和田玉可給宣陽王了?”
蝶隐垂下眼簾,将湯勺放下,緩緩回答:“是的,大人。”
為了找一玉塊就派副使親自去取?雖說這和田玉是稀世寶玉,但堂堂一魔族左使與副使為一人間王爺勞心勞力,尋東找西,秦威實在不解這是為何。
于是,秦威問道:“大人,屬下不解。大人你這忙前忙後數年,為那宣陽王找那稀世罕見的和田玉是為什麼呢?”
對于秦威如此直接的詢問,宿無也不惱,隻是輕蔑道:“誰說是為了他,那是為了咱們妖魔二族的複興大業,本使隻是要助他奪得皇位罷了。就連兵器鍛造場,也是為咱們魔族備戰而設,與宣陽王又有何幹?”
聽到這番話,秦威大感震驚。他本來隻是以為這兵器鍛造場隻是因為私制才會要如此隐秘,沒想到還有更大的陰謀。
接着,他又問道:“人間的皇權奪舍與我們妖魔二族有何幹呢?要讓大人如此費盡心思,幫那昏庸無能的宣陽王當皇帝。”
宿無正色道:“經過數百年前的一役,本使明白了一個道理——妖魔是不能與神仙硬碰硬的。咱們二族天生被神族與仙族所克制,況且隻要他們有萬物神在,她一招萬物生便能将妖魔鬼三族打得魂飛魄散。”
之前被萬物生擊中的痛感,宿無記憶尤新。他瞬間感覺心髒處疼痛不止,臉色猙獰,不禁抓向胸口,狹長的眼底盡是陰郁之色。
蝶隐注意到宿無的異樣,皺起細眉,緊張地連忙放下湯勺湊過去,用手撫在宿無胸前的手上。隻見她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地,薄唇微抿,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惹人憐惜。
“但如果咱們打破了這個妖魔與神仙對峙的平衡,讓天平向我們傾斜,我們就能占盡先機。”像是緩和了過來,宿無朝蝶隐擺了擺手,示意他已無事後,又說道:“自盤古開天以來,神仙二族便有一天規——凡是有神與仙之職的都不可傷害凡人,反則會遭受天罰。天罰可對神仙二族造成滌骨之痛,其痛輕則能讓他們短暫失去攻擊能力,重則能讓他們生不如死,神力與仙骨盡毀。若是能讓人族大軍作為咱們的盾,到時神族與仙族又怎敢對咱們反擊?”
“幸好有蝶隐給本使找的這一身好軀體。”宿無捉過蝶隐的手握緊,滿臉柔情道:“當本使有意識後,正巧可以借此身軀名正言順地與宣陽王合作,助魔族統一大業。”
秦威遲疑道:“但這人間不已有一真命天子坐鎮了嗎?大人為何不直接與皇帝合作......”
“如今人間皇帝是絕不會與我們妖魔二族為謀的,助宣陽王強奪皇位是那唯一的辦法。況且那宣陽王現在唯本使是從,日後也好掌控。不然你以為本使會花那麼多心思為他做這麼多事?”想起皇帝身邊那位護短的國師,宿無目光森冷異常。
相比之下,他可不覺得那國師會讓皇帝聽命于妖魔,置皇帝與人族于危險之中。
“左使真是高明啊!”秦威不禁贊歎道宿無的多謀善慮。有如此有能力的左使在,複興妖魔二族之日指日可待。
見秦威慷慨激昂的神情,宿無問道:“怎麼?六重紫沒與你說過這些麼?”
聽到這,秦威腦海中緩緩浮現出那紫衣的騷氣身影。他回道:“右使從未提及。”
宿無嗤笑數聲:“也是,六重紫那家夥極其痛恨凡人,才不屑于與凡人為伍。他本就不同意本左使的計謀,自然不會告訴你這一切。”
忽然,屋外傳來樹枝被壓斷聲,聲音雖細小,但還是被蝶隐捕捉到了。同時,宿無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頓時眼神陰鸷,随着蝶隐的目光朝窗台望去。
屋内人皆看向窗外,而那窗台外一旁一盲角陰影處隐約露出一曼妙的少女身影,正是剛剛離開院子的杏桃。
——又或者說,是身穿侍女服的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