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瑤光,謝過王妃救命之恩。”
瑤光緩緩從陰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身形,卻無法照亮她眼底的黯然。就在剛才,一條無辜的生命因她而逝。她心中難安,愧疚道:“嬷嬷的死,瑤光深感抱歉......”
“不周山?可是傳說中的神祗?”宣陽王妃打斷瑤光的話,随意揮手示意宮女們退下,隻留二人在房中。她徑直往内室走去,邊走邊說道:“‘世子’如此追殺你,姑娘你身份應當不凡罷。”
“王妃,世子追殺我實在是另有起因。”
“哦?什麼原因?”宣陽王妃故意問道:“是知曉他一魔族左使以世子之軀複活呢?私制兵器鍛造場呢?還是知曉他狼心豹子膽要借皇族複興魔族呢?”
“王妃......你都知道......”
瑤光轉頭一想,宣陽王妃雖深居閨閣,但這宅邸畢竟是宣陽王府,宣陽王是她明媒正娶的夫君,宣陽世子是她親生骨肉,堂堂一王妃又怎會一無所知?
“嬷嬷她是為你而死的。”
待走到一軟榻處,宣陽王妃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瑤光,神情深不可測,語氣威嚴而壓迫:“嬷嬷從小與本宮長大,情同姐妹,如今她死得如此凄慘。本王妃冒着風險救你一命,瑤光大人可知你欠本王妃多少人情?”
瑤光目光追随着宣陽王妃,回道:“王妃請講,無論什麼要求,瑤光都會鞠躬盡瘁。”
“替本王妃殺了宣陽王及宣陽世子罷。”
宣陽王妃面容慈藹,說出的話卻無比狠毒。
瑤光大驚,一時間啞然失語。
宣陽王妃輕輕坐下,緩緩說道:“本王妃知你心中所想,宣陽王妃弑夫殺子,何等蛇蠍心腸......”
“......但瑤光姑娘可知,我日日夜夜對着那倆殺子仇人,噩夢連連的日子是如何度過的呢?”
瑤光看着宣陽王妃探手往案幾裡探去,拿出暗櫃裡的首飾盒,取出一支玉簪細細撫摸。宣陽王妃看着玉簪時,眼眸如冬日暖陽,明亮而柔和,流露出作為母親對孩兒的慈祥與關愛。
“我唯一的孩兒——裴呈元,已于一年前逝去。”說着,宣陽王妃目光幽遠,似追憶着過往的苦痛,聲音低沉而悲痛:“正确來說,他是魂飛魄散了......”
“......元兒是我唯一的孩兒,自幼我便對他十分寵溺。他在這女人堆裡長大,耳濡目染之下,漸漸對首飾寶玉倍感興趣。我當時隻覺他單純體貼,倒也慣着他。”
像是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宣陽王妃眼神驟然淩狠戾起來,語氣中透着一股凜冽的殺意:“可是裴慎那玩意兒,野心極大,與朝廷奸臣勾搭,三番兩次做些小動作,試圖動搖皇位。惹得聖上大發雷霆,以封地之名将他們發配到宣陽。一路上颠簸,饑寒交迫,風沙漫天,像我們家嬌生慣養的孩子又怎麼受得了。”
“還未到宣陽,我們便中了妖魔的圈套,大部隊折損一大半,世子更是命懸一線。就在我認為世子要無力回天之際,世子第二日竟痊愈了,還比之前更是精神。我原以為是上天有眼,護我善良的兒子一命。但原來,這一切都是陰謀!在世子病重當晚,一妖女帶着一個瓶子出現,聲稱他們可以使宣陽王回複權力,且能助他奪得皇位。”
瑤光像是感覺到了不妥,匆匆說道:“但妖魔從不做沒有回報的交易。”
“的确,他們要我的兒的命啊!”
“元兒,你醒醒,不要有事啊!你要起來看看你給娘最新做的玉簪,娘戴上了,元兒快起來看看好不好看!”
俊俏的人兒躺在一陋室的軟卧上,面色蒼白,雙眼緊閉,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沉睡。宣陽王妃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聲音顫抖着,充滿了焦急和擔憂,生怕下一秒自己的乖孩兒便被黑白無常帶走了。
“你答應過娘,要永遠陪着娘的,你要說話啊,元兒!”
宣陽王妃一遍遍地呼喚着裴呈元的的名字,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滴落在他臉上。她不敢相信,幾天前還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竟然病得如此嚴重。她想起,不久前,裴呈元興沖沖地拿着一支玉簪給她,說這是他親手做的,希望她能喜歡。她當時感動得無以複加,戴上了玉簪,還誇獎他手藝精湛。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裴呈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氣息微弱,仿佛随時都會離開。宣陽王妃的心痛如刀絞,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隻想裴呈元能夠醒過來,哪怕隻有一次也好。
“元兒,娘求求你,醒過來吧……”
與王妃的絕望相反,宣陽王爺面無表情,冷漠地說道:“整日隻想着雕刻首飾的無用小兒,不學無術,死了也罷。”
此話一出,愛子心切的宣陽王妃怒火中燒,反手便扇了宣陽王一耳光。宣陽王隻覺臉上火辣辣的,頓時怒目圓睜,抓住宣陽王妃的手,朝她吼道:“王妃,你可知你在幹什麼?!”
宣陽王妃毫不畏懼,怒目相對,厲聲說道:“該死的是你!若不是你老是給聖上找麻煩,本王妃也不會被發配到這種地方!元兒也不會被那妖怪害成這樣!你還我元兒!”
看着面前瘋言瘋語,神志不清的王妃,宣陽王怒火中燒,卻也無可奈何,隻得眉頭緊鎖,拉開車簾朝外喊道:“愣着幹什麼!把你們王妃帶回去她房間休息!”
嬷嬷們不敢怠慢,命侍女們小心翼翼地将披頭散發的王妃從宣陽王身上扶走。
待那瘋婆子離開後,宣陽王甩過衣袖,想要拍走身上的厄運似的一一掃過自己的衣擺。
突然,一隻銀色的蝴蝶悠然飛入,輕盈飄逸,眨眼間化作一名翩翩少女。少女容貌秀麗,可惜眼角有一駭人的傷疤,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蝶隐姑娘,你終于來了!” 看到少女出現,宣陽王喜出望外,壓抑着内心的激動,急切地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王爺,蝶隐答應的事已辦妥。” 蝶隐語氣平靜,看向軟榻上陷入沉睡的年輕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該到王爺信守承諾的時候了。”
宣陽王生性多疑,對這來路不明的妖魔始終保持着警惕,試探着問道:“那事成之後,蝶隐姑娘與左使大人答應我的事可還算數?”
蝶隐額間魔印閃耀,這是魔族發怒的象征,她語氣微冷,說道:“王爺,你現在可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你應知道,蝶隐完全可以強奪,但為了左使大人之後更好地适應這具軀體,蝶隐才與你好好商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