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宣陽城内蓮館所在的花街處,華燈初上,夜色闌珊。彩旗飄揚間,觥籌交錯的人影映在酒肆花窗上,煙霧缭繞,處處彌漫着濃濃的煙火氣息。
與喧鬧繁華的花街截然不同,另一邊的城牆上,卻是不一般的肅靜。
無數個黑影在夜色中飛檐走壁,為首的倆人正是受命去抓拿控制鴉群之人的蝶隐與秦威。一路上,他們帶領着一衆魔兵魔将沿着鴉群來往的方向追趕,已追離王府數裡,卻始終無法趕上對方。
就在鴉群四處飛散,逐漸消失于黑夜,他們即将無功而返之時,突然一道白影從高樓處飛躍而下。那素白修長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刺眼,衣袂飄然,如流星劃過夜空。
“追!”
看着那漸行漸遠的可疑白影,蝶隐不假思索地指揮着衆人追趕。然而,一旁的秦威卻心生異念。隻見他漸漸落在後方,趁蝶隐不注意時,一個翻身隐入了小巷處的陰影中。
飛檐走壁間,蝶隐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秦威消失的地方,她聰慧過人,又怎會不知秦威的小心思。她的眼中思緒萬千,權衡利弊之下,還是轉過頭繼續帶着魔兵魔将們追趕那白影。
片刻後,不遠處的陰影裡走出一個黑衣少年。他短發尾端的兩根長辮随風飄揚,充滿了來自異域的俊美。
他輕聲說:“走吧,阿稚。按師傅指示,我們以鴉群為眼視察王府情況,引開追兵即可。”
随着季伶的話語一出,青稚從陰影處走出,看起來怏怏不樂,一言不發。
見青稚心事重重,季伶隻道是他擔心自己的傷勢,憂心過慮。于是,他溫柔地說:“其實你不必跟來,我的傷快好了。别擔心。”
“誰,誰擔心你了。”
青稚霎時面紅耳赤,下意識磕磕絆絆地辯解道:“我隻是怕你傷沒好,給我師傅幫倒忙。”
季伶搖搖頭笑了笑,沒有戳破他。
兩人談笑間,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從面前的小巷側走出。那人高大壯碩,勢如猛虎,兇相畢露。
季伶與青稚看清來人後,臉色頓時變得緊張,緩緩停下腳步。
“喲,我還道是誰呢。”秦威站在路中間,秦威站在路中間,雙手來回摩搓指間關節,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看着眼前的兩人,嚣張地說道:“這不是咱們季伶大人和那老是需要母親保護的臭小子嗎?”
秦威一開始見到鴉群,便知道可能是季伶在搗鬼。與季伶共事數年,他怎會不了解季伶的那些小伎倆?為了獨享這份功勞,他故意偷偷離開,選擇避開蝶隐獨自去找尋。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滔天恨意鋪天蓋地而來。青稚體内像是有一團炙熱的火焰在他的血液裡燃燒,在他的胸膛裡翻搗着,叫嚣着。
“秦威!拿命來!” 青稚怒吼一聲,從腰間取出皎月刀,正欲上前将秦威千刀萬剮,卻被眼疾手快的季伶按下
青稚不解地看向季伶,卻見季伶朝他搖搖頭,小聲說道:“你待會趁機走,讓我來對付他。”
離得稍遠的秦威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目光瞥向季伶放在青稚肩上的那隻手,眼神饒有玩味,“喲,怎麼地,你們一夥了?”
秦威的話在青稚聽來尤其刺耳,他餘光瞄了一眼身旁一言不發的季伶,止喝道:“不關你的事!”
青稚那着急的小模樣像極了是在欲蓋彌彰,秦威嗤笑一聲,“小子,你以前不是恨極了這個叛徒的嗎?怎麼,你現在跟他同聲同氣,你還對得住你死去的父老鄉親嗎?”
“噢對,不是還有一個小姑娘嗎?叫什麼......” 說着,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語氣中略帶些惡趣味,又說道:“叫......沅兒......好像。”
聽此,季伶沉下臉來,看向秦威的目光眼神淩厲,冷聲警告道:“秦威,住嘴!”
秦威對季伶的話充耳不聞,繼續說道:“她好像斷氣之前還一直叫着......阿稚救救她之類的話。噢,該不會是在叫臭小子你罷?”
季伶能感覺到身邊的青稚整個人都在不停地顫抖,不由得握緊拳頭,生怕秦威越說越多,将沅兒死亡的真相說出。
過去的記憶湧上心頭,沅兒臨死前的慘狀在他腦海中重新浮現。季伶心中五味雜陳,眼底爬上了一層痛苦,如鲠在喉,嘶聲道:“秦威,你找死。”
動身前,季伶輕輕推了一下青稚,眼神示意他快走,便轉身攻向秦威。
他身形羸弱,卻如飛鳥般輕盈敏捷,全力以赴的模樣似乎是要讓秦威将那口無遮攔的嘴永遠閉上。他掌風犀利,疾如閃電,令人心膽俱寒,逼得秦威隻得雙拳全力迎上。
秦威早前與瑤光司幕二人有過一戰,體術已開始乏力,步伐身法漸漸緩慢起來,一時之間竟與季伶打得不分上下。
突然,秦威早前被司幕療愈好的内傷又隐隐作痛,不由得動作停鈍下來數秒。察覺到了秦威的不妥,季伶看準機會,趁機召回鴉群,指揮它們紛紛攻擊秦威。
秦威看着迎面而來的無數隻烏鴉如利刃般高速飛向他,自知若被這鴉群擊中必将千蒼百孔,體無完膚。
雙拳難敵數十隻烏鴉,秦威分身不暇,連忙躲閃。但鴉群卻像是不死不罷休一樣死追着秦威,秦威閃進左躲右閃間,秦威餘光看到不遠處眼神呆滞的青稚,腦中靈光一閃。
隻見他一拳擊中街旁的燈籠杆,折斷的高杆将部分鴉群壓散,砸向季伶。
季伶反應極快,一個漂亮轉身輕松躲過斷杆。但待他再看過去時,秦威卻已閃身來到青稚面前,手呈虎爪狀扼住青稚的頸喉。他将青稚擋在身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季伶,“别動,這臭小子在我手上。”
聞言,季伶心驚肉顫,因為按照他的施法,鴉群本要繼續追逐秦威,将會不可避免地撞向他面前的青稚。
千鈞一發之際,季伶神色凝重,連忙強行取消施法。與此同時,一股蝕骨劇痛從他體内襲來,他的臉色瞬間煞白,額間冷汗密布,嘴角更是緩緩流淌下鮮紅的血絲。
季伶用衣袖粗略擦過嘴角的血絲,咬緊着牙關,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呻吟聲。
操縱法術都是無法輕易取消的,一旦法術被強行取消,施法者便會被其力量反噬,施法者的力量越強,反噬所作的痛楚則加倍。
但比起妖力反噬的痛,季伶更擔心青稚的處境。他看着因窒息面容漸漸扭曲的青稚,眼中盡是掩飾不住的擔憂,秦威扼住青稚頸喉的手就像是扼住他一樣,揪得他無法呼吸。
鴉群散去後,秦威見季伶被他自己的妖力反噬,氣息變得逐漸虛弱,便開始洋洋得意起來。他忽覺手中肌膚細嫩。自從來了宣陽城後,秦威還為未開過葷,一時血氣上頭,他抓起青稚的臉頰,邪笑道:“其實你這臭小子也挺俊的,不知道你和你那沅兒妹妹,誰的滋味更佳呢?”
周圍一片寂靜,季伶停止了呼吸,猛地看向青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