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提到兵器鍛造場,陸堇平都會想起四兒哥哥死去的慘狀,他語氣愈發激昂:“宣陽王流放後,在宣陽城立下不平等條例,奴隸至死三百七十六人!再加逃獄被折磨死的,共四百餘人!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啊!”
陸堇平這話如泣血之言,字字如針,句句如刀。賀懷慈不忍,緩緩轉過身,朝陸堇平深深垂首:“宣陽城一事,在下慚愧。在下也是最近才知此事。”轉而又道:“可宣陽王已死,百姓已得自由,此事已結。”
陸堇平斷然否決:“此事未結!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宣陽王意圖謀反,這是株連九族之罪,就該定!”
賀懷慈眼梢微顫,目光裡滿是悲憫,問:“遷怒無辜之人亦要定嗎?”
“為何不定?那死的四百餘人就不無辜嗎?!”
賀懷慈長歎一聲:“死者已逝,又何必為難活人。”
陸堇平聞言,聲音幾欲沖破喉嚨:“正是因為死者已逝,罪者不能苟活!宣陽王之所以能在宣陽城稱霸數年,與妖魔合作數年,竟無一消息傳至陛下的耳裡。國師你敢說謝家,什麼都不知!”
賀懷慈搖了搖頭,再次歎息,可語氣盡顯堅決:“謝家,不能動!”
陸堇平嘲諷道:“謝家,不過靠先輩榮光,如今子子輩輩皆是無用,何以為懼?!”
“懼,為何不懼。”賀懷慈眸如明鏡,直視陸堇平:“謝家雖然多次包庇宣陽王,但也不過是因為要顧及宣陽王妃的顔面。其實他們心是向着陛下的,屬中立一派。若宣陽王開始謀反,謝家必大義滅親,先陛下一步将宣陽王的計謀止于胎中。況且陛下登基不滿十載,再加上先前宣陽王黨羽糾纏,根基不穩,并不得民心。如此德高望重的鎮國公府一旦倒台,民心必散,自有人借題發揮,内亂再起,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若陛下真如此昏庸無能,要靠鎮國公府那所謂的聲譽鎮國,那他便不适為君!”陸堇平不甘示弱。
賀懷慈再勸:“陸公子,别意氣用事!”
陸堇平認真望向賀懷慈,眼神笃定:“此乃深思熟慮。”
洛城殿中,金光輝煌,陸堇平肅然起身,緩緩出列,跪在地上,身闆挺直。
同時,瑤光右眼皮不停地在跳,心中泛起不安。她突地想起昀之仙君曾說,靈力易影響凡人的心智,易行倒反天罡之事。盼他不要一語成谶。
陸堇平目光銳利,直視明成帝,一字一句道:“陛下,這考題本身便是錯的。”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相反地,明成帝卻處之泰然,問:“哪裡錯了?”
“”陸堇平道:“内亂。”
謝一行的瞳孔倏然放大,直覺告訴他,他一定要阻止陸堇平!不能讓他繼續說出口!
“陸堇平閉嘴!”
他不假思索抓住陸堇平的衣袖,卻被人喝住:“謝學子,不可打擾他人作答!”
擡頭撞上翰林學士承旨警告的目光,謝一行皺緊眉頭,終是松開了手。
陸堇平面無表情地繼續道:“南秦看似太平,實則暗藏危機。朝中派系林立,人心不齊,處處埋下隐患。宣陽王被流放後,在宣陽城頒布了一系列不平等條例,導緻數百名奴隸被折磨緻死。這都是因為朝廷上下貪腐無能,結黨營私,才釀成如此悲劇。此為内亂。”
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陸堇平竟然敢當着皇帝的面,直言朝政弊端,指責皇室無能!
“其次,學子的答案……這惡之源,便是皇!”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直指皇權,擲下一個驚天霹靂。
衆人已是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
禮部尚書隻覺一口老血堵在胸口,險些窒息。他痛心疾首道:“可惜,實在可惜了!可惜這陸堇平了!”
瑤光望殿上看去,明成帝高高在上,金冠遮蔽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不禁為陸堇平捏一把汗。
“繼續。” 明成帝側起身,肘撐桌案,手扶腮幫,眯起雙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似溫和,卻讓人不寒而栗。
若仔細看,這笑裡不僅藏了把刀,眸中還淬了毒。
“皇有皇親貴胄,丈身份地位之便以權謀私,魚肉百姓。貪官污吏猶如蠹蟲,盤根錯節,荼毒百姓,令天下怨聲載道。為官者本應秉公執法,愛民如子,然而利欲熏心,蠅營狗苟者卻屢見不鮮。”
陸堇平深吸一口氣,字字铿锵有力:“從由頭開始,以法治吏,才能根治南秦現有苦難。學子請陛下徹查宣陽王勾結妖魔、謀反一案,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