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關心開始聯系大本營醫療隊,那個做姐姐的女孩兒攥着弟弟的手,警惕又恐懼地看着他們。
前一個登山隊的女生見他們害怕,想下車來哄哄孩子,兩個孩子卻更加慌亂,緊緊地将他們受傷昏迷的父母擋在身後,不許任何人靠近。
楊關心的電話還沒有挂斷,謝林川想到司機剛剛那番話。
楊關心剛好問他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謝林川走過去,接過傳訊器,對着話筒說了什麼。
十五分鐘後,直升機停靠在山體上空。
魚貫而下的醫護人員紛紛從爬梯上下來,謝林川微微點頭,擡起手,把最後一個人接到自己身邊。
“我要做什麼?”木生問他。
青年顯然是沒休息就過來了,謝林川看到他衣服下擺還沾着已經幹涸的血迹,很有可能就是今天那個肚子大着的小女孩兒。
當時謝林川救她的時候還沒看到這麼多的血。
謝隊長皺了下眉。
但他沒有立即詢問,而是擡手幫木生攏了攏衣襟。
“不是什麼大事,”他大言不慚道:“就是想讓你幫我哄哄小孩兒。”
木生:“……?”
孩子和動物都比較親木生。這是謝林川在認識木生第三天時,就知道的事情。
遇見木生那年他的比賽在異國他鄉,他是運動場上炙手可熱的明星,榮譽和影響力一同到來,喜歡他的人不計其數。
所有人都會記得,始終帶着面具、甚至連名字都隻是一串數字的071,是如何在裁判偏心的情況下在異國拿了最頂級的獎項。
賽場上的男人沉穩而野性,金色的眼神裡透着殺意。
直到十環結束,他脫下射擊鏡,走向他的随行翻譯。
那個翻譯,就是木生。
謝林川記不清自己活了多久,他像是以現在的樣子憑空出現,在他偶有缺失記憶裡,隻有這個射擊選手的身份需要他去上學。
當時指導他的導師姓林,是禦城大學最受學生愛戴、有些上了年紀卻很溫柔的女老師,她手下的學生通常都是學校裡最好的學生,比如語言天才木生,比如運動天才謝林川。
謝林川是她教過的唯一的一個體育特長生,也是當年林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三年後,林老師最喜歡的學生變成了木生。謝林川要去打退役賽,林老師立刻推薦了木生給他做随行翻譯。
木生合流後,他們花了一些時間調整作息與适應時差,真正上飛機的時候恰逢旅遊季,跨國航空人滿為患。
謝林川把自己頭等艙的位置讓給了一個患有心髒病的阿姨,木生就自覺跟他一起去了經濟艙。
飛機上行喧嘩,沒能适應的小孩哭鬧不停,謝林川一直沒能睡着,木生就擡起手,把那孩子從他母親的手裡接了過來。
木顧問的懷抱顯然好過親生母親。謝林川看着那孩子在他手臂裡停止哭叫,反而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小家夥毫無防備的将臉貼在木生的手臂上,似乎幼小藤蔓終于找到了可以攀附的巨木。
“他渴了,但不想喝母乳,隻想喝水。”
木生用謝林川不懂的語言對那孩子的家人說:
“如果過會兒醒了還是鬧的話,給他些水試試看。”
那家人連忙道謝。
自此,謝林川一旦在執行救援或行動任務時需要哄小孩,就會下意識地想到木生。
想到他在嘈雜的飛機上,在一家照顧嬰兒的雞毛蒜皮裡,小心的抱着一個孩子。
他神色安甯,仿佛是一個診治不安的魔法師,能夠撫平一切苦痛。
那兩個受到驚吓的孩子倒是沒有太抵觸醫療隊,他們隻是很抵觸不明身份的陌生人,木生朝他們走過去,那個女孩兒怯生生地看着他,下意識把弟弟往身後藏了藏。男孩倒是不為所動。
他有雙很特别的灰色的眼睛,此時沒有任何感情地盯着木生,看起來像是在打量他。
謝林川打算順勢把這片區域搜一遍,這片區域是有名的攀岩區,他看到峭壁下還有很多停靠點,如果那裡有被困者,信号經過大山阻礙,很難傳到大本營去。
木生走上前,朝兩個孩子伸出手。
女孩兒沒能抗拒他身上那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沖上去躲進他的懷裡啜泣,男孩兒卻依然停在原地。
木生沒有在意,他一邊安慰地輕輕拍了拍女生的後背,一邊伸出手,牽住男孩的手指,把他帶到自己面前。
“好孩子不可以說謊。”木生沒頭沒腦地突然低聲說。
男生臉色頓時煞白,被他握住的手忽然用力,緊緊掐住了木生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