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壹瑜不得不承認,梁康心态真好,換種說法就是,很不要臉,賀紀澤走到他面前時,他還腆着張臉說:“她是我女友,我們倆鬧别扭而已,你别摻和。”
“摻和”兩個字才說完,江壹瑜便感受到一股寒風從臉頰側過,她下意識閉眼,然後聽到一陣骨裂聲,肩膀一松,緊接着是男人的哀嚎聲。
江壹瑜睜眼,神色驚恐看向倒在地上的梁康,他朝旁邊吐了好幾口血水,嘴裡罵罵咧咧的。
賀紀澤擡腳踢開那束玫瑰,玫瑰花瓣散了一地,眼神慢慢轉向她:“你明知道我在下面,沒長嘴?還是甯死也不想見到我?”
“我……”江壹瑜一時半會凝噎無言,她避開他質問的目光,胸腔不斷亂撞。
在兩人沒注意的情況下,氣不過的梁康從地上爬起,朝着賀紀澤揮手便是一拳。
梁康蘊力,帶着怒氣一拳打出,直擊賀紀澤的右臉,他還垂低着頭等江壹瑜的答案,根本來不及避開,一拳過來,賀紀澤身形一個踉跄,他吃痛“啧”了聲。
梁康啐了一口血沫,拎下碎了一邊的眼鏡,晃了兩下腦袋,神志不清:“媽的臭小子,多管閑事,把老子眼鏡都打碎了。”
“賀紀澤!”江壹瑜跑過去想要扶他,但沒能完全靠近,就被賀紀澤推開好一段距離。
梁康把眼鏡一丢,趁着賀紀澤還在恍惚,左手拎起他的衣領,右手又是一拳。
“賀紀澤!”江壹瑜喊賀紀澤的名字,他無動于衷垂低着頭,看樣子沒能緩過神來,梁康得意洋洋說着自己年輕時練過空手道的經曆,她本想再上前,才走了一步,賀紀澤猝不及防給了梁康兩拳。
見兩人扭打在一塊,江壹瑜沒再向前,而是往外跑,一直跑,看到那輛邁凱倫後,急忙加快腳步,邊跑邊喊:“喬猶大!報警,快啊!”
江壹瑜帶着喬猶大匆匆忙忙趕回來時,這場荒謬的鬥毆已然結束。
梁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嘴裡大口大口哈着寒氣,整張臉染滿了血,面目猙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五官了。而賀紀澤則是站在一旁,一隻腳踩在他的胸膛上,死死往下壓,随後又踢了一腳,梁康像一隻擱淺的魚,顫抖了幾下,即使隔着段距離,江壹瑜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傷,還有嘴角的血痕。
喬猶大趕上前,摁住了欲起的梁康。江壹瑜沒見過這種血腥場面,内心恐慌,眼眶不自覺的發紅,走到賀紀澤面前時,腳步仍在發軟。
黑雲欲墜的夜,何其漫漫,無情北風扇凄恻,賀紀澤一身白毛衣格外突兀,毛衣上的血漬成噴濺狀,活像鮮豔欲滴的花瓣落到雪泥裡,俨然成了件意料之外的藝術品。
“你沒事吧?”她握住他臂彎,輕聲問他。
然而,賀紀澤連點頭或是搖頭的動作都沒有,沒給她半點回應。
出警的速度很快,二次進局,江壹瑜已經沒有第一次被誤抓進來時那般慌亂無措,甚至輕車熟路,而且因為賀紀澤受了傷,和她一路無言,所以整個過程裡,江壹瑜都提着十二分的精神,按照程序一步步走,時不時還要分出點心思來關心賀紀澤。
江壹瑜沒有特意去算做筆錄共花了多長時間,回想着晚上發生的一切,将其一一詳細叙述,隻覺得這個過程異常的漫長。
等到她和賀紀澤從詢問的辦公室出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淩晨。
賀紀澤莫名其妙被叫進局長的辦公室裡,江壹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越等心越慌亂。喬猶大比賀紀澤先一步出來,江壹瑜連忙站起身問:“賀紀澤應該不會有事吧?”
喬猶大是來給江壹瑜送水的,他也沒進辦公室,剛才隻不過守在門外,裡頭什麼動靜他不清楚,隻知道些零碎的皮毛:“江小姐,不必太擔心,賀先生進去不是因為這件事,局長和賀先生的父親是老友,據我所知,他們應該是在說當年車禍的事。”
喬猶大的普通話不僅有口音,停頓的地方也很奇怪,江壹瑜聽着費勁,本來緊繃的神經跟着他的腔調一跳一跳的,等他完全說完還得再緩緩,才能松口氣。
“喬猶大,能幫我去附近藥店買點東西嗎?”江壹瑜和喬猶大交代清楚,便坐回到原位繼續等候。
關于車禍的事,她和喬猶大一樣都是一知半解,知道賀紀澤的父親賀浩民就是死于車禍,那時賀紀澤才五歲而已,楊溪失去了丈夫,悲痛欲絕,因此退出了影壇。車禍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賀紀澤都住在舅舅家。印象裡,賀紀澤和她提起過,其實他們兩個小時候就見過,但江壹瑜實在沒什麼印象。小時候的事,誰還能記得清呢?他随口亂說的都不一定。
等到賀紀澤從辦公室出來,江壹瑜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很晚了。兩人站在警局大門一側等待,江壹瑜捏着手中的塑料袋,小心翼翼用餘光偷瞥站在身旁的人。賀紀澤垂眼看着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另一隻手則拿着紙巾胡亂擦着嘴角邊的血痕,露出的半張側臉線條冷硬,周身散發着詭異的疏離感,江壹瑜心中打起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