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壹瑜乖乖坐在病床邊緣,斂聲屏息盯看着賀紀澤點觸手機屏幕。
賀紀澤右手紮着針,一舉一動都會牽引着輸液管晃動,同時也會牽動江壹瑜的心。
“是在找視頻嗎?還是找聊天記錄?要不你把手機給我,我幫你找?”
江壹瑜受不了他緩慢的動作看的人心急如火,她這個角度要窺視他手機裡的内容有點困難,于是提出要幫忙,還沒等到賀紀澤同意與否的答案手便已經伸了過去了。
賀紀澤身子往右避開,動作幅度不算大,但抗拒意味很明顯,不讓她碰也不讓她看,“亂動我都給删了哦。”他清淡淡說,沒血色的雙唇卻含着濃郁的笑意。
對此情況,江壹瑜隻好收回手,将手放在膝蓋上,表示她不會亂動也不會亂碰的。
賀紀澤當然江壹瑜很急,也知道在他昏睡期間,她絞盡腦汁想要解開他的手機密碼。
可這件事對他而言,要說出口也并非簡單的事。
如果她不知曉父母已經死亡,每天盼望着他們回來,盼望着能通過她了解父母的消息,那麼她是不是會永遠待在他身邊。
可如果她得知了真相之後呢?
賀紀澤忽悠悠擡眸去看江壹瑜。
她今日化了個很好看的妝,還沒來得及卸,氧化了的妝容在她臉蛋上變得更為濃烈,弱燈光下,像油畫裡跑出來的公主,光是蹙起柳眉的模樣就能把人魂魄勾成一絲又一絲。
“這是叔叔阿姨在街頭采訪當地警方的視頻,你看看。”最終賀紀澤沒選擇告訴她,而挑了個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視頻給她看。
江壹瑜看完,心情應該會好上不少,當然,對父母能夠安全歸來,也抱持有更強大的期望。
賀紀澤承認,他的确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惡人,死後應該會下地獄吧。
至于以後該怎麼辦,他不求甚解,甚至不願花時間去想。
江壹瑜看完視頻還想再看一遍,但被賀紀澤拒絕了。
“還有别的視頻或者消息嗎?或者……或者可以再給我看一遍嗎?就再看一遍。”江壹瑜用懇求的語氣說,合十雙手,前後擺動了兩下,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賀紀澤掃她一眼,像是對她這樣拙劣的讨好感興趣,可他的眼神很平拒絕說:“不行,隻能看一遍,至于别的消息,到時候再說。”
因為感受過她更加谄媚的讨好,所以她這種清湯寡水的舉動隻能點起他短促的愉悅。
可惜江壹瑜并不知道這一點,也不知道他心裡的那些小心思。
江壹瑜央求無果,被拒絕也就放棄了,她心中是有氣的,有此視頻證明爸爸媽媽還安全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足夠了。
在醫院這晚睡的并不安穩,翻來覆去做了好多的噩夢,夢裡江新城和林芸在乘坐回國航班的途中發生了空難,飛機墜毀,無人生還。
江壹瑜被驚出身冷汗,猛然睜眼,夜裡的病房開了盞小燈,微光透過簾子照在天花闆上,冷陰的白,莫名的令她想起賀紀澤生病的樣子。
其實剛剛聽到喬猶大說賀紀澤也會失眠時,江壹瑜是震驚在先的。
雖然那隻斷指給他打上了殘疾的烙印,但是印象之中的賀紀澤是個身體健康的少年,不管是小病小痛還是疑難雜症都找不上他。
一起相處的三年裡,賀紀澤好像就生過一次病,江壹瑜記得很牢,因為這樣稀奇的事太難見了。
江壹瑜肯定那天是清明節,她讀高二,賀紀澤讀大一。
清明節假日,蘇緒唯要和父母去山裡掃墓,賀紀澤跟楊溪去了墓園,江壹瑜一個人在家百般無聊,寫完試卷後便躺在床上追劇。
賀紀澤到下午才回來,江壹瑜去樓下找吃的恰好碰上,隻他一人踏門入,同去的楊溪不見蹤迹。
清明那天,從早上開始,淅淅瀝瀝下了點小雨,天空灰蒙蒙的,萬事萬物都像披了層價值不菲的真絲,江壹瑜在房内待在看的不算真切,下了樓,透過客廳的落地窗才突覺原來外邊的已經是越下越猛了。
賀紀澤進門的模樣也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高中的閱讀題裡幾乎不會有用拖泥帶水來形容一個人外貌的例子,可那日的賀紀澤就是。
米色的褲腿染成了拿鐵色,純白的運動鞋找不出一處幹淨的地方,就連上半身的黑色T恤都未能幸免,浩浩湯湯濕了一大片,整件T恤吸飽了雨水裹在他身上,像穿了塊片狀的鐵衣,壓得他進門時,一向挺直的背都變得微微駝。
江壹瑜手裡的薯片險些沒拿穩,那時她還是會很主動關心他的,充滿好意、全是真心的擔憂,“賀紀澤你怎麼淋濕了?沒帶傘嗎?”
賀紀澤沒換鞋走進,也沒答她的話,眼神空洞的仿佛是個将死之人,三魂七魄丢了一半難找回。
江壹瑜丢下沒吃完的薯片一路跟着賀紀澤上樓回到房間。
他去洗澡了,浴室裡的水聲嘩啦啦響,江壹瑜坐在他房間的書桌前,偷偷摸摸的拿着手機給楊溪發消息,想問問究竟怎麼一回事。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她才收到楊溪的信息,不是楊溪本人發的,是賀紀澤舅舅楊吳新代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