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侍女在燭幽面前軟倒時,她不由得發出一聲低呼,随即看向了星魂——從她的角度看,更像是她掙脫了陰陽術的束縛倒向了劍刃自盡,可是星魂十分坦然地站在原地,擡頭瞥了蓋聶一眼,嘴角噙着一絲笑容,然後對燭幽說:“看來你注定失望了。”
燭幽目露疑惑,星魂并不理她,轉身就走了。
蓋聶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朝燭幽道歉:“是在下疏忽了。”
燭幽看了他一會兒,表情沒什麼變化,低頭看了一眼血泊中的侍女:“不是什麼大事,隻不過要麻煩先生向君上交代了。”
“嗯。”蓋聶點點頭,輕輕抖掉了劍刃上的血。
燭幽得了他的答複,立刻跟上了先行離去的星魂:“他不想讓你搜魂?他是想瞞住什麼?”
星魂不置可否,但他沒有反駁就足以代表他的态度:“我早讓你不要摻和。”
燭幽微皺起眉頭:“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在宮裡接觸的事情還不如你多,我能知道什麼?”星魂笑她草木皆兵。
“可這不像你的風格。”燭幽雖然猜不到其中關竅,但她足夠了解星魂,他對“秘密”有股異樣的熱情,逆反心理嚴重,越是要隐瞞的事情他就越是要一探究竟。可這次他不為所動,十分理所當然地反駁:“這是因為我足夠的謹慎,我從未忘記這是什麼地方,不像你。”
“總之我覺得蓋聶的反應不太對。”燭幽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面,“那個女人好像對他說了什麼。”
星魂慢條斯理地回答:“人都死了,多說無益。”
“不行。先前昌平君就是如此,我沒能阻止,若蓋聶也……”
“那你應當去告訴王上,在我面前說這些有什麼用?”他無所謂地攤開一隻手,“不過你敢麼?”
燭幽眸光動搖,蓋聶說,她或許應該對嬴政多一點信任。
星魂哂笑着搖了搖頭:“看吧,若是沒有那個能力、沒有那個決心、沒有那個條件,就不要去做越界的事,不過徒增煩惱和煎熬。”
燭幽“嗯”了一聲,不大能看出情緒。
回到章台宮的時候已經是酉時,殿内已經燃起了明燈,或許是因為天氣漸熱,這般溫暖的燈光為人平添了一分燥郁。今日沒有議事,嬴政正坐在案前處理剩下的書簡,不經意間擡頭看到燭幽站在門口,擡手招她進來。
燭幽從慣常走的屏風後的通道走了進去,專屬于她的案幾上擺着切好的陸月白桃,嬴政語氣如常:“吃吧。”
“多謝君上。”她将小碗端起來,叉了一塊送到嬴政的嘴邊,照例讓他吃了第一口,随後才坐回座位上慢慢地将剩下的解決完。
嬴政捏着筆問:“好吃嗎?”
她舔了舔嘴角的殘迹,放下碗:“嗯。”
他笑了笑,靠到了椅背上,突兀地轉移了話題:“六英宮的事,事先怎麼不告訴孤?”
燭幽擡頭看向他,舌尖殘留的清甜不再,反而是轉換成了甜膩,讓她語氣都多了一分麻木:“蓋先生應該都已經告訴君上了吧?”
“嗯,他确實已經都告訴孤了,但孤還是想聽你親口說。”
燭幽的心猛地一跳,竟令她感到了久違的心痛——不是因為他的親昵,不是因為她的心動,而是因為她在害怕。蓋聶難道沒用按之前說好的解釋麼?還是說嬴政起了疑?她的手心有些冰涼,不過她仍是穩住心神,用最為平靜的語氣回答:“不過是怕打草驚蛇。”
嬴政擡手揉了揉眉心:“若你說了,孤自會安排。”
“這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我并不希望這樣不确定的事情令君上分神。”
“璨璨,看着孤。”嬴政歎氣。
燭幽依言望進他的眼底,看見裡面盈滿了無可奈何。
“孤不喜歡這樣的理由。孤從前分明告訴過你,讓你有什麼事情就告訴孤,莫非是這件事隻能由蓋聶幫你解決,而孤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