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老陪默勒博士去了趟新加坡。這次行程很保密,他叮囑皮特誰也别說。兩星期後,皮特在機場接他,他默默把行李拖上車,默默遞給老闆他的養生壺,然後就默默啟動了車子。他開車四平八穩,車裡調的溫度和桂圓的味道,弄得沙伯勳有點犯困。如果換成小水接她,她一定叽叽喳喳問他去見了誰,為什麼事,然後發表一番自己的觀點。
沙老忍不住:“皮特,你怎麼不好奇,我大老遠飛過去是為什麼?”
皮特說:“沙老說是很保密的事,我想先不問,等時機成熟你自然會說。”
哦,老頭松一松眉毛,這小胖子挺知情識趣。
他又問:“你有跟蹤海鍊的消息麼?項目進展如何?”
皮特說:“有條不紊。苗小姐聽了您的意見,多用蛟州榮建的安裝隊。另外冷機商定了韋斯特,他們已交首款,安排六月底到貨。”
沙老慢慢笑道:“韋斯特的老闆和伍德是好朋友,你知道嗎?”
皮特點點頭,表示他現在知道了。
“哼…”沙老輕歎一記,随後又問,“那個卡爾怎麼樣?他們明年的供貨商清單有變動嗎?”
這項皮特是真不知道,他能米娜說上幾句已經很好了,根本找不到卡爾。不過他知道另一條線索。
“沙老,你可以約苗小姐出來。近期的施工周會,卡爾都會親自開,苗小姐的魔幡和他接觸很多。”
“哦?這不像他的做派啊。”
皮特再彙報:“他們諾曼内部人情複雜。這幾次開會孟經理都沒去,我問了老龜,他說人太出挑就遭人忌憚,這很正常。”
沙伯勳聽了,眼裡笑得深沉:“皮特,别聽楊青龜胡扯,你要把每一次挑戰當作機遇。”
他隐約覺得還有一事,想起來了:“那小子呢?找到人了麼?”
皮特連忙說:“找到了,他去了皖南。不過何小姐已經把他帶回來。”
真是敗家仔,隻會整這些破事。
他戴上老花鏡,翻閱自己的記事簿。他在這行待得久,有自己熟識的獵頭,就請獵頭給他份卡爾的履曆。履曆很快拿到了,他有點驚訝,卡爾的第一份工作竟是石油公司的工程師。那家石油企業很知名,他一去就做系統工程師,而且那年他十八歲。
很多人會修飾自己的簡曆,這點不足為奇,不太離譜就好。他擡擡眼鏡,饒有興緻往下看,從工程師到部門經理,然後做到項目經理,這點還算附和邏輯。當中有段他在中國的經曆,大約五年,他就是從此起步做項目經理的。他看一眼項目名稱,想起十年前在渤海灣的确有這個項目,遂打了電話問朋友。人家表示沒聽過卡爾這号人。
這可真有趣。從中國離開後,他去非洲待了幾年。再次回到中國,就是諾曼的工程總監。沙老摘掉眼鏡,捏了捏疲憊的眼皮。心想這人的履曆真夠玄妙的。
車子停靠在酒店門口。他習慣住酒店,不願跟兒子擠一起。皮特送他上樓,這時他的電話響了,還是獵頭珍妮。
“沙老,你回來一次,我們吃個飯?從前你幫我不少忙。”
沙伯勳說:“不用,你記在心裡就好。”
“沙老,剛才你問的卡爾,我想起一事。今年諾曼的生意很好,上周他還問我要人呢。項目地點在蛟州,他想找項目經理,叫我給他推薦幾個人。”
“哦?”沙伯勳笑了,“據我所和,這個位置已經有人了。”
“真的?”珍妮有點驚訝,“難怪他叫我保密…沙老,你可别說出去。我來問你,因為這類職位很難找,我想請你推薦可靠的人。你認可的人,我才放心。”
沙伯勳說:“我不會說。你給他做事要當心,諾曼沒跟你簽協議,你就别把人給他。”
對方心領神會:“好的,我懂了。”
良生的日子的确難過。有卡爾在的會議,一般不叫他參加。他安排他一周在蛟州待四天,星期五回公司,給他彙報每周做了什麼。公司裡的人知道他倆不合,很多工作自然排開二人。漸漸地新加坡那邊都知道卡爾對良生不滿,伍德經常打電話來調停二人的關系。
良生自然覺察到卡爾的不懷好意,但他一畢業就來諾曼了,而且工作上從無大錯,他自認他對他做不了什麼。他不經意露出的郁結不是為工作的,他老待在蛟州,老聽見起吊車哐镗吱呀的噪音,心裡越來越煩躁。
他努力省下時間多陪他的小水。要是小水還跟從前那樣對他撒氣,他就不會煩躁了。她突然對他很溫柔,還準備立刻搬到他家去。她骨碌碌轉着眼珠,一副心虛又對他殷殷示好的鬼樣,看得他火冒三丈。
“我以後再也不給那家公司做事了,真煩人。”她摟着他的脖子,還嬌嗔。
他微微笑道:“小水,有人追求你很正常。這些年,沒有男人追求過你嗎?”
“沒有呀。”
真的沒有。她恍然,這些年她都給雲圖賣命,很少出去交際。而且她有良生,眼睛裡也看不見别的男人。
良生并沒有被這個答案感動。他的心不自覺往下沉。
這天卡爾為表和睦團結,請他去麋鹿山莊喝酒。他在那裡碰到了沙齊天。那兩個都攜女伴,隻有良生獨自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