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是全球變暖很嚴重嗎?” 闵疏一邊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一邊道:“那時候夏天有很多地方都能長出草皮,所以有人養些豬牛羊什麼的,但是後來天太冷了,就養不了了。”
以前鎮上也是有溫室大棚用來種植一些耐低溫的蔬菜的,但是随着鎮民的離開,加上天氣越來越冷,大棚也跟着被荒廢。現在隻剩下用來養家禽家畜的農倉。
闵疏說着,擡手拉開了農倉的大門,一股暖風撲面而來。
格陵蘭島上的農倉都通了暖氣,因此才能讓家畜熬過寒冷的冬日。
闵疏能力有限,隻租了兩個農欄,左邊養雞,右邊養了幾頭進口小香豬。為什麼不養大豬呢?因為闵疏自知殺豬的時候他按不住,再說了,他也吃不了那麼多豬肉。
然而闵疏走到自己的農欄前,便見幾隻母雞擠在角落裡抱窩,一隻雄雞倒在地上,已經硬了。
闵疏微怔:“又凍死了一隻。”
魏長川走過來,站在他身後。
闵疏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緩緩歎了口氣,走進欄去,自母雞身下掏出幾個新鮮雞蛋:
“幸好凍死的不是母雞。” 闵疏将雞蛋放進随身攜帶的布袋裡,嘟囔道:“要不然雞蛋都沒得吃。”
他走出來,魏長川接過了袋子,朝旁邊的欄内看了一眼:“把豬殺了吧。”
闵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見僅剩的一頭小香豬蜷縮在牆角,許久都沒有動靜。隻能從時不時顫抖的肚腩上看出它還活着。
闵疏又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殺了吧。”
現在殺還能吃肉,再隔一天就隻能吃冷凍臭豬肉了。
于是闵疏坐到了一邊,揣着袖子,看着魏長川手起刀落,幹脆地解決了小香豬。豬豬隻來得及發出半聲尖利的嚎叫,就沒了生息。魏長川動作利落地按着豬放了血,按照部位分解成小塊,整個過程用時不到半小時。
為免衣服被弄髒,魏長川隻穿了一件背心。闵疏看着他一手拎着屠刀,另一隻手拎着裝豬肉的袋子走來,不禁坐直了身。
“哥——” 待他走近,闵疏露出讨好的笑容,嘿嘿笑了兩聲:“您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魏長川看了他一眼,沒回答,低頭去洗刀。
闵疏見狀,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悄默默地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
“合法嗎?”
魏長川洗刀的動作一頓,擡起眼,刀鋒的光芒在他深黑的瞳孔中一閃。
闵疏立即慫了,滑跪道歉:“哥,我錯了。”
他縮起脖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魏長川:“哥你儀表堂堂,一身正氣,肯定是正經職業,一看就是守法公民。哥、我百分之百相信你!”
魏長川這才收回目光,将刀洗好,一手拎着雞蛋和豬肉,另一隻手拎着闵疏,走出了農倉。
島上的風雪呼嘯而過,自農倉到中餐廳是逆風,寒風像刀子一樣割着人的臉。闵疏躲在魏長川身後瑟瑟發抖,右手牽着男人飛舞的大衣下擺,探頭看了看前方一片灰白的世界。
“這麼冷,還讓不讓人活了?”
闵疏發着抖道。
氣候變暖最嚴重的時候,全世界都很關心海平面上升對世界帶來的影響,然而一些格陵蘭島上的居民卻很歡迎這種改變。因為溫暖的夏天和更多的草地能讓他們養更多的動物,種更多蔬菜,讓這個極地小島變得更宜居。
然而這幾年島上的天氣越來越冷,冰蓋的覆蓋面積越來越大,到了今年夏天,隻有海邊不到十英尺的土地上的積雪融化。凍土層的擴大讓蔬菜種植變為了不可能,家畜也失去了糧草,居民紛紛南遷,小鎮成了一座鬼城。
這座小島似乎回歸了原本的模樣,冰冷,孤獨,寸草不生。
闵疏将臉往毛領裡埋了埋,小聲道:“等這隻吃完了,連豬肉都沒得吃了。”
等雞都死了,他就隻能去捕獵了。闵疏的捕魚技巧隻能說一般般,感覺到時候他離餓死也不遠了。
他在呼嘯的寒風中抓緊了魏長川的衣擺,輕輕扯了扯,忍不住道:
“哥,你走的時候真的不能帶上我嗎?”
魏長川腳步一滞,還是沒有回答他,忽然回身抓住了他的手臂,将闵疏摟到身邊整個罩住。
男人的體溫灼熱,手臂有力地箍住他,幾乎是挾着闵疏走回了中餐廳。
闵疏又被拒絕了一次,本來是有些失落的。但是一回家,撲面而來的暖氣登時讓他全身都暖了起來。闵疏’啊’了一聲,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跑過去窩在壁爐邊的單人沙發裡,又想到晚上有新鮮豬肉吃,一下子感到了一陣甜蜜的幸福。
管他以後會怎麼樣,還是過好當下最重要!說不定他明天就嘎了呢?
闵疏很快把那點兒失落忘在了腦後,晚上興緻勃勃地做了一大桌子菜。排骨被魏長川砍成肥瘦均勻的小段,一半用來燒土豆,一半做成了糖醋味。豬腹部的五花肉煮好後切成薄片,被闵疏用家鄉味道的豆瓣醬炒成了回鍋肉,就連豬下水都被他洗幹淨拿來烤了,放在加熱後的石闆上做成了鐵闆肥腸,滋滋冒油,飄香百裡。
魏長川顯然對今天的全肉宴很滿意,先是盯着闵疏吃到實在吃不下了,再将剩下的一掃而空。
飯後,碗按照慣例是魏長川洗,闵疏則是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掀起衣服揉着自己的鼓鼓囊囊的肚子,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他現在感覺自己就是被魏長川喂養的豬,男人盯着的眼神讓闵疏覺得這人随時會将他拎起來上稱稱重。
闵疏吃多了,血液全集中在胃部,窩在沙發裡很暖和,整個人都有點暈暈乎乎的。
當魏長川走過來時,他都快要睡着了。
然而就在這時,男人的聲音傳來:
“我明天出發去冰川。”
闵疏逐漸滑向夢鄉的的意識一下子就被拉了回來,猛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