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小道上,魚殊的指尖勾着一串手鍊,在她的動作下飛舞旋轉,弧光流轉。
手鍊纖細,股股絞合,墜着九片水滴狀的鱗片,通體泛着淺藍色的光暈。
翟谷雪是個聰明人,在确認寒霜索無用後就抹去了自己的靈識,免得遭有心人利用,倒是讓魚殊輕輕松松撿了個漏。
雖說能用的材料不多,勉強隻做出這條手鍊的鍊身,但裡面的千年寒息卻是實打實從刺金犽體内引渡過來,說是一個縮小版的寒霜索也不為過。
再加上刺金犽堅硬無比的側鱗,這條手鍊可不像看上去那般無害。
魚殊扭頭看向旁側足有四人合抱大小的巨石,嘴角微微勾起,指尖的手鍊陡然脫手,朝着巨石中間而去。
淡藍的手鍊宛如回旋镖一般,迅疾地劃過巨石,留下一道藍色熒光的弧線,又轉回魚殊手心。
巨石紋絲不動,隻是被手鍊劃過的位置,出現一道細縫。
半息後,裂縫上方的石塊緩緩滑落,轟然倒塌在地。
魚殊眯了眯眼,語氣輕快:“刺金犽的鱗片果真是好東西,要不是你,我拔下來還頗費一番力氣。”
手鍊上的鱗片斷口齊整,一看就是被利刃削下來的,出自身邊這位劍修之手。
淩不度沉默,視線落在她套着手鍊的腕間,停留幾秒後才挪開。
象牙白的膚色映着淡藍,像雪後初晴的天空,無端讓人心底柔和兩分。
巨石被削了一半,後邊的聲音隐隐透過來,魚殊凝神細聽了兩息,不确定道:“有人在吹笛子?”
隔了段距離,聲音聽不真切,大抵是有人在鬥法。
魚殊默了一瞬,擡腳往聲音來源走去。倒不是她樂于助人愛看熱鬧,主要這條路是通往傳承之地的捷徑,若繞路說不準錯失良機。
等離得近了,才聽出那隐隐約約的旋律,果真是笛子發出的,準确的說,是看出。
若不是兩隻眼睛告訴她,那樹上的綠衣女子放唇邊吹奏的,确實是一隻樣式标準的笛子,魚殊怎麼也想不到,這種宛如當年山間野雞被小師妹抓住,不小心被擰斷翅膀時發出的尖銳爆鳴,會是一隻笛子發出來的聲響。
當初那堪稱酷刑的音浪以她一把擰斷雞脖子結束,但她現在隻能默默擡起手,壓制住身上此起彼伏的雞皮疙瘩,試圖通過兩隻手阻斷笛聲的攻擊。
恍惚間,眼前似乎出現了那隻野雞的音容笑貌,在她神志不清到開始懷疑這是野雞冤魂的報複時,鬼泣神号的笛子聲終于停下來。
毫不意外,前方地面上躺着兩個人,一男一女,正對着樂聲攻擊的勇士。
見兩人倒下,綠衣女子把笛子往腰間一插,靈巧地從樹上跳下,靠近兩人後還伸腿踢了踢,确認對方沒反應才彎下腰。
從男子手中拔出一株靈植,綠衣女子惡聲惡氣:“呸,想從姑奶奶這裡搶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哼哼,現在就在我美妙的笛音裡睡去吧,真是便宜你們了。”
魚殊面帶遲疑,難道她的聽力已經出問題?不然怎麼會從女子嘴裡,聽到一個相差十萬八千裡的詞。
美妙?不不不,她說的一定是吵鬧,或者聒噪?
沒看到那兩人耳朵流出的血線嗎?睡是睡了,就是過于安詳了一些。
視線無意掃到兩人腰間的銘牌,魚殊不由微微蹙眉,怎麼又是千躍閣?
這千躍閣莫不是門風不好,養出一窩強盜?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綠衣女子突然回頭,兩隻略微狹長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為何,魚殊覺得她有些面熟,又因着同為千躍閣受害者的情分,正要提起嘴角打個招呼,卻見對方鼻子聳動。
綠衣女子不知在空氣中嗅聞什麼,随即一臉陶醉的神情,無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後,冷不丁朝魚殊飛奔而來,一把将人抱住。
魚殊上揚的嘴角僵住,被這個熱情的擁抱弄得不知所措。
難道她真的同這位姑娘是舊識?她怎麼不記得了?
淩不度的手已經摁在劍柄上,指尖泛着白随時準備出鞘,哪怕他并未在女子身上發現敵意。
她行事如此輕浮,出手也是應該的。
綠衣女子抱住魚殊後,拱着鼻子在她身上嗅聞,将頭埋在肩窩,發出一道滿足的喟歎聲。
在淩不度的刀刃露出一線白時,女子終于出聲,語氣含糊,裹着抹甜膩:“是悠悠的味道。”
魚殊怔愣片刻,很快反應過來:“許悠悠?”
又想到先前許鳴铮說老大在外遊曆,魚殊看了看女子的年紀,猜測道:“你是許家大小姐?”
怪不得她覺得女子面熟,如今一看,她的眉眼同楚昭舟有八分相似。
綠衣女子未答,等把她肩窩殘存的味道吸了個幹淨,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沒錯,我名許晟熙,若我沒猜錯,你是魚殊道友?”
像是才發現她後邊有個人,許晟熙微微轉頭,臉上帶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這位是淩道友?”
舉止大方,斯文有禮,完全沒有半分剛才癡狂的影子。
态度收放自如,變臉如此之快,魚殊微微挑眉:“你剛剛是在?”
沒想到許家人看着正兒八經,卻養出如此跳脫的人。
許晟熙仰頭望向天空,面上滿是怅然:“離家三月,太久沒聞到家妹的氣息,實在情不自禁,還望道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