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魚殊的第一眼,憑借家裡數位醫修的熏陶,許晟熙不難看出她靈力虧空、狀态不佳。
如今閉關出來,她周身的氣息明顯渾厚許多,連帶着面色都紅潤一些。
自前幾日秘境裡的靈力開始源源不斷朝樓閣湧來,許晟熙就猜到魚殊可能會進階,卻沒想到竟如此順利。
周邊靈力波動得溫和輕緩,未出過什麼岔子,可見她道心堅定。
見許晟熙面露贊歎,魚殊微微擡起下巴,粲然一笑:“築基中期罷了。”
哦?與她已經是同一修為,許晟熙不由好奇:“看你骨齡不大,如今你年方幾何?”
魚殊睫毛微垂,露出一點謙虛的表情:“慚愧慚愧,不到二十,今年剛好十七。”
不到二十歲的築基中期,就算放到大宗門裡也算得上天賦不錯,許晟熙内心再度驚歎,可視線一落到她那張寫滿“快來誇我”的臉上,不自覺咽下原先誇贊的話。
“不錯。”許晟熙硬邦邦地丢出這兩個字,心道跟你們這些天賦卓絕的人拼了!
先不說魚殊,單看那寡言少語的淩不度,瞧着骨齡也不大,修為竟比她還高一階。
還好她道心穩固,不至于被這點事打擊到。
等心境平和下來,許晟熙總算想起被打岔前想說的話,一把掰過魚殊的肩膀,讓她同淩不度面對面。
“這人自你進去後,連挪都沒挪過半步,他關心你不假,憑什麼還要管我!”
許晟熙越說越激動,音量拔高好幾度:“前幾日看你要進階我也回來了,幹等着無聊我本想吹吹笛子助興,也是想讓你知曉我們都在外邊,安心沖擊便是。”
“而他!“許晟熙伸手指向淩不度,怒目圓睜憤憤不平:“居然一次又一次打掉我的笛子,就是不想讓我為你助興,居心何在!”
“你來評評理,他憑什麼不讓我吹笛子!”
想到許晟熙那詭異的笛音,魚殊臉上的笑意一僵,趁她沒注意偷偷給淩不度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謝天謝地,要是沖擊的關鍵時刻聽到許晟熙的笛音,她怕是會直接走火入魔。
隻是許晟熙實打實關心她,魚殊也不好拂人面子,隻能故作好奇轉移話題:“先前我就想問了,你們許家不是以靈入醫,你怎會成了音修?”
這個問題她已經被不少人問過,許晟熙垂眸,嘴邊挂着一抹自嘲的笑,半真半假:“天賦不夠,隻能轉音修。”
那一閃而過的落寞快得像錯覺,許晟熙話鋒一轉,微微仰頭眼底透着自得:“當然也是因為我有音修的天賦。”
魚殊眼裡劃過疑惑、茫然,最後恍然大悟,沖許晟熙拱手一拜:“先前是我眼界狹窄,竟沒想到音修不但可以精通音律,也可以一竅不通啊!”
“比起精通,不通反而威力更大!單是音律就可造成心理折磨,讓對手防不勝防!”
“高,實在是高!受教了,許道友!”
到底是她見識淺薄,果然如老頭所說,人啊,還是不能一直困在山上,得多出來見見世面。
磨了磨後槽牙,許晟熙對上魚殊頓悟中帶着幾分贊賞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重複:“一竅不通?心理折磨?防不勝防?”
在魚殊寒毛剛豎起來時,許晟熙唇角倏爾繃緊,一臉嚴肅:“魚道友,你對音律似乎有些誤會,依我所見,還需要熏陶一下。”
說完不顧另外兩人反應,以最快的速度掏出笛子放置唇邊,吹出讓人神魂離體難以忘懷的調子。
宛如指甲擦過玉石,又如生鏽的鋸子拉扯着鐵皮,聽得魚殊如癡如醉、口吐白沫。
一曲畢了,魚殊眼前仿佛劃過年少時的快樂時光,又看着那些記憶逐漸遠去,俗稱走馬燈。
見淩不度毫無反應,魚殊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陷入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我不識音律?”
見她嘴唇張合,淩不度沖開耳邊用來隔絕聽感的靈力罩,坦然自若:“你剛剛說什麼?”
早在魚殊說出那番話後,他就自覺調用靈力,堵住耳朵。
魚殊沉默不語,片刻後才擺脫那種雙腳離地的虛浮感,沖淩不度伸出一根大拇指。
“高,實在是高!受教了,淩道友!”
許晟熙陰恻恻的聲音在魚殊背後響起:“你們在說什麼,嗯?魚道友?淩道友?”
轉過頭拉住她握着笛子的手,魚殊眼眶裡閃着淚花,滿臉真摯:“許道友,答應我,以後切忌敵我不分。”
冷嗤一聲,許晟熙抽回手将笛子插入腰間,轉頭看向别處撇撇嘴:“沒品位。”
說完又擡起頭看着天空,眼底流露出怅然和欣慰,放聲長歎:“世間也隻有悠悠懂我的音律,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魚殊咽了下口水,生怕許晟熙一時興起,再為她的知己演奏一曲,連忙轉移話題:“許道友,從秘境出去後你有何打算?”
一寸一寸收回眺望的視線,許晟熙的手放在笛子上,在魚殊即将露出如臨大敵的表情時,緩緩開口:“我有一張洗經伐髓的藥方,正在收集材料,需趕在悠悠邁入練氣前煉制好,接下來我應該會去其他秘境碰碰運氣。”
翻了翻芥子袋,許晟熙面前出現一地的靈植,她擡手将一株花心透着淡粉色的七瓣植株放入掌心:“這株七脈淨靈花正是我所需,就不跟你客氣了,其餘的也是煉丹的好材料,你看看有沒有需要的。”
魚殊對藥理隻限于認識幾株常見的靈植,聽此微微挑眉:“你會煉丹?”
“尚可,”許晟熙如實道:“嚴格來說比起煉丹,我隻是看的醫書多,熟悉藥理。”
在她還未轉為音修,依舊以醫修為目标的那些年,她幾乎将能找到的醫書都看了個遍,也是她目前唯一還保留着的同醫修相關的興趣。
煉丹這種事,不管是火候還是藥材,多一分和少一分都會有不同的效果,這種嚴格卻又變化無窮的配比,讓人着迷。
“那你把這些都留着吧,放在我手裡也是浪費。先前你幫我攔着千躍閣的人,就當是謝禮。”
魚殊大手一揮,将靈植往許晟熙的方向推了推,毫不在意。
這些東西還是落在懂的人手上,更有價值。
思索片刻,許晟熙也不推脫,将靈植收入芥子袋,隻道:“日後煉成的丹藥,分你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