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老師。”

怪物錯位的嘴唇殷紅如血，口中細長的紅舌若隐若現。

“快回答老師的問題呀，周淮同學。”

遲遲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怪物的語氣越加急躁，幾近瘋狂地凄聲叫喊：“回答老師的問題！”

身上的血肉腐敗脫落，紅白相間的肉泥流了一地，怪物搖搖晃晃站起身，蠕動着爬向周淮。

原本溫婉漂亮的羅老師此刻完全失去人樣，整個人像是一座不斷噴發的肉火山，血肉四濺的同時，身體如同吹了氣的氣球飛速膨脹起來，一戳就爆。

雙腿灌了鉛般定在原地，周淮眼看着怪物逐漸靠近，腿側忽然一燙，從迷離僵硬的狀态中掙脫出來，快步跑向門口。

門鎖上了。

“回答……”

怪物喉嚨裡擠出變調的嗓音。

周淮回過身，無視怪物快要戳到他身上的、僅僅挂着零星幾塊皮肉的白骨手臂，擡眸淺笑道：“李雯同學心地善良，成績又好，幫了我很多。”

說着，他竟上前一步，握住怪物的手，真摯誠懇：“感謝老師讓我們成為同桌，沒有李雯同學，就沒有如今改過自新的我！”

怪物手指一抽，渾身血肉咕噜噜湧動，皮下冒出一個又一個血泡，接二連三破裂又重生，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雖然不太清楚怪物的攻擊方式，但周淮好歹遭遇過好幾波鬼怪襲擊，對于他們的路數稍微有些了解，一般來說，順應規則行事，可以暫時苟活。

順着怪物的話來說，能多糊弄一會，而周淮要做的，就是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找到破局之法。

白骨指尖刺穿手心，瘋狂刮搔他手心的血肉，周淮強忍住疼痛沒有抽手，任由怪物摳弄。

怪物半掩在血肉下的眼珠陰恻恻盯住他的臉，額上的紅唇開裂，自額心到下唇，咧出個斜着貫穿半張臉的可怖笑容：“撒謊！撒謊！撒謊！！！”

尖銳的吼叫聲刺入耳膜，周淮耳朵裡一疼，熱流從裡往外，滑到頸側。

腦子裡嗡嗡作響，暫時聽不清聲音，但很好地隔絕了怪物殺傷力極強的聲波攻擊。

聽覺封閉，其餘感官變得更加敏銳，周淮松開怪物的手，側身往旁邊一滾，躲開它順勢下劈的手。

校褲口袋裡的東西發燙，熱度透過薄薄一層布料燙在皮膚上，像是要活生生燒出個窟窿，周淮幾乎能聽到皮肉燒焦的滋啦聲響。

他忍着疼，抽手掏出口袋裡的東西，蘇童的名牌汩汩冒出鮮血，岩漿般滾燙，燙得他險些握不住。

用了幾分力氣，周淮牢牢握緊手裡的名牌，盡管此刻它是個貨真價實的燙手山芋，可周淮不能丢開，直覺告訴他，如果丢棄這塊名牌，會發生更加恐怖的事。

灼熱的名牌一入手，就在手心燎出數個水泡，握住之後，皮肉被冒出的鮮血一澆，血肉模糊，那名牌嵌在手心中，像是要長進肉裡。

耳朵裡依舊嗡鳴陣陣，聽不清聲音，周淮目不轉睛，渾身緊繃。怪物調轉方向，一點點靠近，它腳下的肉泥像是有生命般快速向四周蔓延，攀上牆壁、腐蝕地面，步步緊逼向周淮。

怪物的聲音含糊不清，傳到周淮耳中，如同某種古老的咒語。

“……周……淮”

它在念周淮的名字。

察覺被欺騙的怪物，前所未有地憤怒，那些肉泥鋪到周淮腳下，裹住他的小腿，一寸一寸往上，蠕動着想要将他啃食吞噬。

被纏住的肢體失去知覺，冰涼一片，沒有痛感，卻能感覺到有什麼細小的東西在噬咬皮膚，咬破外皮，使勁往血肉裡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被吃掉的感覺足以把人逼瘋。

那些血肉得到人血滋養，變得越來越鮮活，溫熱起伏，眨眼間爬到周淮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周淮腦中猛然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握着名牌的那隻手擡起張開，露出掌心一片猙獰的傷痕，周淮另一手生生揭下那塊嵌入他血肉中的詭異名牌，接着扯掉胸前寫着“周淮”字樣的名牌，将尚在流着鮮血的名牌慢條斯理戴上。

——如果他不是周淮，怪物是否會停下攻擊？

答案是會。

死咬着他不放的詭異血肉像是遇到洪水猛獸，潮水般褪得一幹二淨，縮回怪物腳下瑟瑟發抖，暴怒的怪物停下腳步，五官扭曲的臉龐上竟露出堪稱柔和的笑容。

它語氣激動，滿懷失而複得的欣喜若狂，心花怒放道：“蘇童同學，你終于回來了！”

掉落的血肉回歸原位，怪物膨脹的身體漸漸複原，溫婉的女老師重新出現，她看向周淮，難掩驚訝：“蘇童同學？怎麼搞成這副樣子，趕緊去洗手間收拾收拾，别耽誤接下來的課程。”

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周淮渾身上下鮮血淋漓，耳邊一串凝固的血迹，垂在身側的手往下不停滴着血，下半身校褲破破爛爛，裸露出的小腿上滿是細小的蜂窩狀咬痕。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周淮不敢在辦公室久留，生怕羅老師再度暴走，“謝謝羅老師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