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承受拔舌酷刑的當事人一無所覺，神情自然談笑從容，半張臉糊滿鮮血，凄厲非常，斷了舌的嘴巴碰撞開合，那截斷舌在口中上上下下，收縮蠕動，像是肉紅色的怪蛇。

他們口中的血像是流不完，不多時就在地上積蓄出一個小小的血泊，周淮強撐着直起身，避開地上那攤血，稍稍喘息着平複心緒。

“快上課了，你快點吧，可别遲到了。”

女孩遲疑的聲音傳入耳中，周淮擡眼一看，莊明他們已經離開，那幾個女孩還沒走。

她們沒有斷舌。

不動聲色觀察着女孩們光潔的下巴、完好如初的唇舌，周淮抿唇一笑：“嗯。”

得到回應，她們沒再多說，沖周淮一點頭，算是告别，接着轉身并肩離開。

距離下節課上課不足五分鐘，根據莊明他們給出的信息，那位老師嚴厲、注重課堂紀律，不會允許有人無故遲到，周淮并不想引人注目，不論是逃課還是遲到，其後果都是他不願承擔的，因而他隻能費力支撐着發軟的身體，一步步往操場挪。

蜿蜒的血迹從周淮面前一路蔓延至樓梯口深處，循着血迹的指引，周淮順利抵達操場，彼時其他同學早早按照要求列隊站好，周淮來得晚，隊伍裡沒有為他留出空位，他站在原地，看上去仿佛是個無關緊要的多餘人員。

其餘人像是絲毫沒發現周淮窘迫的處境，全都默契十足看着隊伍前方的體育老師，把周淮當空氣。

隊伍裡男生站後排女生站前兩排，按性别，周淮理應站在後排，可他現在的身份是蘇童。

周淮猶豫兩秒，在第一排末尾站定。

似乎是不想離老師太近，隻有極少數的女生站在了第一排，這一排人數稀疏，周淮半路插進去，看起來也并不突兀。

整隊過後，便是熱身跑步環節。

育翡中學的操場面積不大，但也算不上太小，一圈四百米，兩圈的熱身跑結束後，不少人都氣喘籲籲，滿臉通紅。

周淮天生體弱，半圈下來就險些喘得斷了氣，兩圈完完整整跑下來，更是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渾身汗涔涔的，輕薄的校服上衣被汗水打濕，緊貼在身上，粘膩難受得緊。

他唇無血色，一張臉刷了白漆似的慘白。

“喂，莊明讓你去器材室找他。”周淮擡起頭，來人瞧見他這副模樣，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他沒說是什麼事，總之你快點去就對了。”

一聽就沒安好心。

莊明打的什麼心思周淮不感興趣，既然對方送上門來要給線索，他自然不會錯過機會，于是點頭說：“我知道了。”

他說着，注意到男生看他的眼神躲閃極了，視線幾度“不小心”掃過他的胸口腰側，一副想看又怕他發現的模樣。

低頭一看，純白的校服沾着汗，微風一吹，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修長的身材，微微透出白皙的肉色。

周淮神色冰冷。

他沒忘記自己此刻頂着誰的身份。

話語裡帶上幾分冷意：“話都帶到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偷看被察覺，男生先是緊張地頓住，然後滿不在意地嗤笑，小聲吐槽，壓低聲音，卻又刻意保持在一個能讓其他人聽得清清楚楚的音量上。

“裝什麼清高呢，誰不知道你……”

話音就此停住，意味深長。

這話一出，周淮隻覺得先前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變得火熱大膽，反複在他身前上下遊移，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打量什麼漂亮搶眼的物件。

那些視線刀尖般刮刺在皮膚上，叫人渾身不适，周淮忍受着周遭越發肆無忌憚的視線，甚至聽見了不懷好意的竊笑。

“你這是什麼表情？”得到男同學們的附和，男生像是忽然變了個人，方才的膽怯謹慎一掃而空，洋洋得意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你怎麼樣了……”

忍着火氣，周淮正要開口，眼前潑灑出大片刺目的紅，眼中刺痛，滿目的紅。按耐住流淚的沖動，他眼皮不受控制顫抖片刻，眼睛的不适感總算緩解了幾分，耳邊男生仍在瘋狂輸出，可周淮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無心關注男生在說什麼。

男生嘴唇開合，一截紅豔豔的舌就這麼從他口中滾落在地，甚至還彈了幾下，截斷面還冒着血。

血液噴泉般自男生口中噴湧而出，噴了周淮一臉，溫熱的血落入眼中，疼得他滿眼猩紅，連帶着看人都帶着層紅光。

男生面目扭曲，口中鮮血如瀑噴湧，看起來當真與惡鬼無異。

周淮又想吐了。

入目所見都是如血鮮紅，周淮沒再理會那男生，匆匆往附近教學樓的洗手間去。

洗淨眼中的污血，那溫熱的觸感仿佛還留在臉上，周淮捂着嘴幹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疲憊地小心洗去沾上的血，周淮走出洗手間，往器材室走。

育翡中學的器材室不設在教學樓内，而是為了方便使用，專門在操場外圍建造的一間小屋。器材室的鑰匙一般由任課老師管理，隻有需要時才會打開。

由于老師臨時要開會，這堂課熱身過後的内容是自由活動，也不知莊明用了什麼理由，竟然把鑰匙從老師手裡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