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裡漆黑一片,門虛掩着,周淮透過門縫往裡看。
沒人。
身後驟然傳來一股大力,周淮看似毫無防備,卻在那雙手接近的瞬間察覺,天生的敏銳感官讓他第一時間發現了背後之人的靠近。
周淮佯裝不知,順勢踉跄着摔進器材室,膝蓋重重磕在地上,掌心包紮好的傷口蹭過地面,鑽心的疼。
“讓她來她還真來啊?”身後有人嘲笑出聲,“蠢得要死,虧她還是學霸呢。”
另一個人接話:“明哥找,她敢不來嗎?人家可是老妖婆給明哥安排的輔導老師。”
“輔導老師”四個字咬字清晰,陰陽怪氣。
“要不是她多管閑事,明哥怎麼會被叫家長?”
“不就是少上幾節課,她至于嗎,有什麼必要找那老妖婆告狀……”
周淮聽明白了。
莊明之所以這麼讨厭蘇童,變本加厲想着法霸淩她,全是因為所謂的“輔導”。
似乎是為了防止班上惡劣的壞學生破壞課堂紀律,帶動他們收心聽課好好學習,班主任便采取了一對一輔導的方式,成績好的學生與壞學生同桌,借好學生之手管教不聽話的學生。
而莊明和蘇童就是這一方式的實驗鼠。
許是莊明實在過于我行我素,不服管教,班主任還特意給莊明安排了個文靜乖巧脾氣性格成績樣樣都好的好學生同桌,企圖以此約束莊明的脾性,帶動他努力學習。
先不提這方法是否有用,這樣的安排本身,于蘇童而言就是不公平的。
沒人問過她的意見,她就這麼被迫成為莊明的同桌。
或許是太有責任心,蘇童這個聽老師話的乖乖女,就真的按照老師的安排,開始給莊明輔導作業,以她的性格,若是莊明逃學曠課什麼的,自然不會幫忙隐瞞。
于是,莊明就這麼記恨上了“多管閑事”的蘇童,處處找她麻煩。
他當然不會清楚,自己痛快的洩憤報複行為給蘇童帶來了怎樣的傷害。
從言語侮辱、造謠生事,到實質性的身體傷害,一點點地,擊潰蘇童的心理防線,讓她恐懼、崩潰,進而對莊明言聽計從,下意識地覺得一味逃避或是順從忍耐就能過得更好。
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忍忍就過去了”。
事實卻恰恰相反。
這些人隻會變本加厲地欺辱她。
用手肘撐地轉過身,周淮維持着摔倒的姿勢,跌坐在地,自下往上注視着門外幾人。
仰視的角度使得那幾張斷了舌的血口牢牢占據視野中心,深長的豔紅口腔内部,斷舌随着他們的言語抖動,像是空中嘶嘶嗡鳴的蛇信,莫名讓周淮想起曾見過的巨大蛇口。
清脆的下課鈴聲響起,體育老師走前曾說過,下課之後直接解散,不需要集合點名。
如果周淮沒有出現,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周淮:“……”
他知道這幾個家夥想幹什麼了。
莊明上前拉住門把手,居高臨下瞥視周淮,像是想起什麼,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丢在周淮身側,然後猛然關上門。
身體散架般疼痛難忍,以至于周淮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關上器材室的大門,跌坐在地提不起一絲力氣阻止。
光亮被悉數關在門外,室内陷入徹底的黑暗。
莊明他們臨走時洋洋自得的表情曆曆在目,周淮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渾身的難受,接着爬起身,摸黑到門邊,認真檢查門鎖。
器材室的門鎖很是老舊,且破損嚴重,周淮嘗試幾次開門無果,遺憾得出結論,這扇門一旦關上就隻能從外側打開。
器材室位置偏僻設施簡陋,沒有窗戶,莊明故意将鑰匙丢給周淮,便是在提醒他,别想出去。
他歎了口氣。
被叫來器材室的時候,周淮就大概預料到了會發生什麼,福利院裡也經常有孩子會惡作劇把同伴關進房間裡,周淮對此并不陌生,隻是沒想到某天會輪到自己。
眼下他隻有兩個選擇:一,等待有人經過求助;二,暴力破壞門鎖。
以周淮的武力值,他根本就沒有兩個選項,隻能待在器材室裡等着人來。
可早已下課,器材室這位置偏僻的很,一般情況根本不會有人路過,更别提找人幫忙了。
這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