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的目的與黑蛇截然相反。
——保護。
如果說黑蛇的任務是徹底抹殺那股力量,那麼劉語涵他們的目标一定與之相反,他們需要竭力維持住這股力量的存在,确保它不會消散。
從這個層面來看,周淮最好的選擇,似乎是回到他們身邊,與之結盟。
事情沒這麼簡單。
周淮毫不猶豫在心裡否決了這個選項,無論何種情況,與虎謀皮于他而言都是最為不利的選擇,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若是鬼怪反水,他沒有任何反制能力。
最好的方法,便是如最開始計劃的那樣,引導兩方争鬥,而周淮可以趁機脫身。
問題在于,該怎麼做,才能引得其中一方出手,并且,引動哪一方出手才是最優解,周淮必須盡快做出判斷。
餘光中黑蛇的尾部輕微搖擺起來,周淮心知,這是黑蛇開始焦躁的信号,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我說不呢?”周淮無視劉語涵逐漸陰寒的眼神,嘴角上揚,微笑着說,“我拒絕你的提議,接下來,你會做什麼?”
“殺了我?”
狼狽不堪的少年半倚着牆,輕飄飄抛出提問,明明站在絕對的弱勢地位,他的語氣卻始終堅定、毫不動搖,仿佛勝券在握。
話說出口的瞬間,周淮看到對方的瞳孔劇烈收縮一瞬,很快恢複原狀,在那雙瞳孔擴散到幾乎占據整個眼眶的眼睛裡,這樣的變化微小極了,小到像是周淮的錯覺。
但是,足夠了。
心裡的某些猜測隐隐得到證實,周淮心靈福至,他想,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了。
緩緩轉向黑蛇,周淮笑容不減,嘴角反而越咧越開,如同無知無覺的人偶一般,僵硬機械地上揚,最後定格在一個詭谲的弧度。
與那場遊戲中,蘇童面上的笑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見到這副面貌,黑蛇小幅度甩動着的尾尖忽然頓住,接着磅礴的惡意帶着徹骨的寒撲面而來,周淮被這詭異冰冷的氣場定在原地,四肢酸軟,骨骼戰栗,動彈不得。
黑蛇起殺心了。
不确定的猜測得到印證,周淮心裡卻猛地一沉,手腳發寒。
下一刻,黑蛇龐大堅硬的頭部攜着劈山填海般的巨力,轟然下砸,直襲周淮面門。
周淮撐着笑,被死死定在原地無法挪動半分,與眼前可怖的襲擊而來的,是身體内部不知何處陡然生出的寒意,寒冷刺骨,所過之處掀起一陣銳痛,周淮隻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正在被逐漸破壞,就像是他整個人正由内到外,被不斷蠶食。
鮮血如瀑從他口中湧出,周淮完全控制不住身體,他下巴上一片血淋淋的,嘴角詭異的笑容卻分毫未變,在奪目的猩紅映襯下,越發森冷駭人。
身體的控制權仿佛在無形之中被逐漸讓渡,周淮無力阻止,這才意識到某些被他忽視的東西。
不是體内詭異的力量在吊着他的命,周淮垂眸,掩飾住眼中的冷意,而是他本身,就是個巨大的詭異存在。
換句話說,從來都不存在什麼來源不明的力量,一開始,封存于他體内的,就不是某種力量——是鬼。
而現在出現在他身體上的種種異常,就是惡鬼蘇醒的預兆。
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腦飛速運轉,冥冥之中,周淮有種預感,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關鍵。
鬼從何而來?在何時何地進入他體内?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這隻鬼,是誰。
眼前出現大片灰白雪花,像是閃動着的老電視屏,周淮隻覺得意識昏沉,原本清晰分明的景物迅速褪色、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見。
預示着他即将徹底失去身體的控制權,拱手将其讓渡給惡鬼,還是被迫的。
周淮:“……”
一定還有辦法脫身。
周淮竭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如何,在控制權轉換過程完成前,他都能保留清醒的意識與自我,而在這之後,将會發生什麼,周淮一無所知,但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
從黑蛇襲擊到意識到體内有鬼,周淮隻用了短短幾秒,但這足夠黑蛇完成攻擊,腥臭的氣息近在咫尺,周淮瞳孔驟然縮緊,耳畔響起少女驚慌尖銳的嗓音。
“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