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劫雲散去時,大部分人都以為渡劫的劍仙如昙花一現喪生于劫雷下。
天河水底最深處。
最後傳來的龍吟聲除了帶着強大蒼老的氣息還摻了些濃重的血腥氣。
被水流裹進去時這種血腥氣更加明顯,仿若浸入了每次呼吸的空氣,鼻尖被這種氣味充盈。
卷入流水中的宴從月和樂毓落入一個濕漉漉的洞中,手掌、身下全是黏糊糊液體。
這裡水草雜生,臭氣沖鼻,逼仄狹小的空間讓人喘不過來氣。
幽暗的空間中隐約可以看到這洞的構造,初看是寬,一進才知其越來越狹窄,漸漸成了一種細長的洞。
一聲聲龍息粗喘于在耳邊,越來越近,宴從月順着方向擡頭看過去,一顆頭正懸挂于他們的頭上方。
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是一條傷痕累累的巨龍,巨大的龍息從那張巨口中吐出,剛剛的一道道水流也是從這而來。
這是一條被囚禁于此的龍,狹窄的洞讓他每一次動都極為艱難,鎖鍊連接龍肉與石壁,鎖鍊已經長在龍肉中,難以分離。
數根三叉戟叉在這條龍的軀體上,固定住他的大半身軀,一滴滴的血液從他的軀體上流出,他的鱗片殘破不堪,有些甚至發黑,分不清黑色鱗片與肉的區别。
整條軀體已是腐肉與血肉相連,上面的濁氣沖天。
龍族是永生的神族,一聲聲力竭的喘息透着蒼老,他會變蒼老想必也是常年不愈的傷。
宴從月與這條龍對視上,血紅的豎瞳盯得人發麻,傷痕累累的身軀不掩迫人的氣勢。
她一時間摸不清龍的修為幾何,轉念間直接認清形勢,先禮後兵。
宴從月退後一步,縮短與龍之間的距離,握着劍,拱手道:“前輩,還請恕小仙唐突而至,我們無意闖入此地。”
樂毓跟在她身後,也緩步朝外退去。
他一看到這條龍的雙眼就深覺不妙,龍族血瞳那可是入魔的征兆。
但也有例外。
龍族自诩是龍神後裔,最是推崇金色眼眸,厭惡天生血瞳的龍族,尤其是龍血不純還天生血瞳的龍族,簡直是被神界的整個龍族所排斥、欺淩。
他們剛一往後退,身後的水流已經形成了一道門,阻擋他們的後退。
水牆柔軟無比,一碰上直接将他們彈出。
宴從月單手扶地迅速站好,與水牆保持一個細微的距離,左手悄悄背在身後,手心裡凝出一個尖銳的光錐,往身後刺去,那水牆像是綿軟又有彈性的面團,刺得下去卻刺不穿被輕易地反彈回來。
察覺到一股惡毒的視線,她面無表情地回看向這條龍,與他周旋:“前輩這是何意?我和同伴是被水流的吸引才被迫到這,絕無打擾之意。”
那龍發現了宴從月的動作沒說什麼,似是帶着諷意的一笑道:“小輩,你的劍是有意闖入。”
藤蔓一樣的龍須抖動連天,一雙血紅的雙眼朝她的劍直視過去,眼中的恨意一點兒也遮掩不住。
宴從月聽到有些吃驚,她看了看劍,沖劍小聲喊了幾聲。
“在嗎?”
劍沒有任何的回應,她的失望之情也溢于言表。
“我的劍?它還不怎麼通靈識,怎麼會自己過來,前輩說笑了。”宴從月疑惑道。
他雙眼眯了起來,不理會她的話,盤于石洞上方,俯首道:“這把劍你從何得來?”
“偶然得之。”宴從月淡淡掃了一眼手中的劍,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好像沒看出什麼門道,聲音略微提了提,“前輩這麼說,難道是它有什麼特殊之處?”
和龍打量的視線對上,她眼睛微顫,聲音也藏不住地雀躍起來:“還請前輩明示。”她随後又解釋,“這劍是我偶然得到,我先前隻以為它是一把用得稱手的劍而已。”
那龍顯然是不信她說的話,眯起雙眼問:“你同伏夷是什麼關系?這劍上可是有他血的氣味。”
“伏夷?”宴從月錯愕答道。和一旁的樂毓對視一眼,恍然大悟,不禁覺得剛剛脫口而出名字的舉動不妥,語氣變得小心翼翼,“那位是神尊大人,怎麼會和我這等微末小仙扯上關系?”
她随即低歎一聲:“他要是真的能和我有什麼關系就好了。”
“可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低聲碎碎念念起來,又自覺失言,閉上了嘴。
樂毓看着他們之間的一來一往,他也轉過來彎,接上了話:“是啊。神尊他高高在上,我們怎麼會和他扯上關系。”
樂毓這話一出,好像直接戳中這龍的肺管子。
本來隻剩下水聲的山洞更加寂靜,水流聲停止,龍變幻了無數個扭曲的表情,鎖鍊拉扯皮肉的聲音響起,鮮血滲入鍊中,腥臭氣溢滿整個山洞。
龍口哈哈大笑出聲。
“他?”
“就他?”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陰陽怪氣。
“高高在上?”
“如今還真是坐穩了嗎?那些個人仙還真是看重他。哼!一群卑賤之人。”
龍頭嘲諷着,面色變得猙獰起來,滿懷仇恨的聲音震得石洞抖起來。
“如今這世上可有人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