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衡宗内門弟子分屬九司,各掌其職,天藏院便是其中之一。精進符箓術法、深研器門劍道,并為之著書。是青衡最為中堅的力量。”
沈瀾川還在介紹天藏院,荼熙的心思卻已四散開去。
前世進入青衡的第三年,她在秘境試煉中躲過明槍暗箭,赢得趙岱晴,擔任了天藏院的司主。
兩年時間,若說一點感情也沒有是假的。
她輕撫名單前列的一個人名,緩緩開口:“要盡可能避免鬧大,最好是悄無聲息的,動手。”
驚動随行劍修二人不好抽身。
天藏院遇事都會第一時間開留影珠,到時候哪怕下了隐身咒,靈力波動與個人對戰特點也會洩露蛛絲馬迹。
而秦風進又很謹慎,他走到哪,那些劍修便跟到哪。
隻能引他單獨出來。
“我已聯絡好了人。”沈瀾川再打個響指,紙張上字迹消失,轉而顯現一幅美人圖:“此次宴席上的領舞,熏繡。”
“歌舞之後熏繡會将他引出來。如果順利的話,秦風進不會帶任何人,這時便是我們的機會。”
荼熙想起王府的布局:“讓熏繡引他來這裡。”
西南方向是王通海第二房姬妾的宅院,自從她難産逝去之後便荒廢良久。
“從主院來此處差不多有一刻鐘,天藏院不會放任他獨自外出太久,留給我們的差不多隻有半柱香時間。”
沈瀾川點點頭:“變數太多,若是他不上鈎,或是中途察覺不對要折返,你先回宗,我留下直接劫殺。”
荼熙卻不同意:“師尊命我從旁協助。”
沈瀾川輕歎口氣,道:“協助便是要遵從主事人的指揮。”
“小熙聽話一些,好不好?”
“若生變你先走。”
*
壽宴當日,王府門前車水馬龍,席上觥籌交錯,絲竹之音靡靡。
一隊舞姬水袖遮面,腰間流蘇叮當作響,邁着碎步湧入堂前。
秦風進仙氣飄飄坐于賓客席位最前,端的是一幅高潔之姿,惹得不少人暗中側目。
銀朱腰間佩劍,正靜靜立于秦風進身後。
“長使……”有人疾步過來,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什麼。
她聽罷眉頭蹙起,稍作思量,俯身向秦風進禀報:“門口來了人,手裡有掌事堂的腰牌,說是為長老送印信。”
掌事堂亦屬九司之一,宗内份利發放、人事調動皆需經它批準。
印信則是青衡宗宗主下發密令專用,其内多含重要信物,為防截取通常特遣弟子護送。
“還說宗主特囑府外接信。”銀朱覺得這點更添可疑。
“此人出現地太過突兀,弟子以為不若傳訊回宗,過問李司主後再行定奪。”
她此次任務是貼身保護秦長老,不得單獨離開。
可宗主印信級别較高,隻有長使及以上身份者可接收,在場符合條件的人也隻有她和秦長老。
“不必,你快去快回便是。”
宗主印信便是有秘密任務,從這點來講沒有提前通知也可以理解,秦風進不至于沒眼色到再去大張旗鼓過問九司。
府外接信也可能是不想引人矚目。畢竟有些事,青衡宗是能做,卻也隻能暗地裡做。輿論的風若是刮起來,能生生吹死人。
眼下王府賓客都已到齊,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他,他不但不能把人帶過來,還得一直坐在這裡,假裝若無其事。
“是。”
銀朱疑窦叢生,卻也隻能遵命。
她擡手喚來另一名少年,仔細叮囑:“……别讓長老一人離席。”
就在銀朱轉身,大步流星走出廳堂的瞬間,熏繡臉上紗巾意外滑落,美人局促含羞,别有一番意趣。
富貴險中求,不過是歌伎的常見把戲,在場衆人見怪不怪。
秦風進的瞳仁卻猛地放大,心咚咚跳起來:“沈師妹……”
熏繡繼續胡璇,來到他面前時卻展顔一笑。
她提起裙擺為尊貴的客人作禮,腕上金钏纏臂,映進秦風進的眼。
不待他回神,熏繡雲肩轉腰劃出平圓。
她提着榴紅灑金的輕逸裙擺舞蹈,花蝴蝶一般穿梭在來賓之間。
繞了大堂一圈,熏繡又原路返回到秦風進身邊,挑逗般湊到他耳畔,淺笑低眉朱唇輕啟。
衆人暗中觀察評判,一邊豔羨青衡長老好福氣,一邊鄙夷這位想要上位的歌姬癡心妄想。
熏繡也隻說了短短一句話,便轉身踏着絲竹音來到壽宴主人面前行禮念祝詞。
一連串的吉祥話,秦風進卻未入心半句。
他腦中隻剩下那句“師兄安好”久久回響。
餘音不絕。
這支舞隊離場,另一支很快頂上。
人潮湧動,秦風進與王通海的目光卻一直緊緊追随。熏繡似是默念心中所想,口型卻看得兩人心驚肉跳。
她說:“……世鏡還在府外等我。”
沈洛淮死前衆人都傳宗主趙世鏡對她有意,如果她真的活着回來了……
不行,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
秦風進突然起身向外走,身後弟子要跟,他卻似是怒極,回頭低聲斥道:“别跟來。”
這一番舉動吸引不少人注意,秦風進接觸到弟子被吼後楞住的神色才似冷靜下來,換了副和善的口吻:
“不必擔心,我很快便回來。”
語罷匆匆離去。
*
熏繡跳舞時,沈瀾川便在大堂中央緩緩踱步。
他走過一個個賓客席位,掠過一衆侃侃而談的所謂名流,嘴角勾出個譏嘲的笑。
盡是些雞鳴狗盜之輩,貪生怕死之徒。
他目送銀朱離開,又冷眼看秦風進由平靜到惶恐再到言行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