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頓無厘頭的哭泣,讓林遠岚眼睛腫了好幾天。等浮腫消下去,舞院十一月份的校慶也在即,校園裡處處洋溢着熱鬧忙碌的氣氛。
排練節目之餘,策劃老師念在大家都辛苦的份上,請客訂了一家火鍋店,就當正式校慶表演前的放縱餐。
火鍋店在隔壁兩所平京的頂尖院校附近,跟普通火鍋店不太一樣,采取提前預訂制,不計人數,一個包廂配一桌。為了散味道,包廂不關門,隻折一曲屏風隔擋,硬是把火鍋吃出點不近人情的感覺。
林遠岚有一節選修課跟大家岔開,上完課趕過去的時候,火鍋已經開煮,僅留出了靠近門口屏風的位置。她入座,服務員添上一副餐具,照例說了句“用餐愉快”。
這位置不太好,火鍋熱氣升騰,全往門口方向吹。林遠岚不動聲色地把身體往後靠,盡量避開這些白色的熱氣拂到臉上,一邊還得側耳聽大家讨論校慶細節,全程沒顧得上吃幾口。可還嫌她不夠忙似的,放在桌台上的手機又屏幕亮了起來。
有幾條意想不到的短信進來:「在哪兒?」
「我在一家火鍋店,聽見隔壁桌在談舞院校慶。」
「什麼時候,我們見一面。」
這是繼那晚酒店大哭一場之後,餘與主動來聯系的她。
門口位置的好處總算顯現出來,林遠岚拿上手機悄悄退出包廂,沒引起席間衆人太多的注意。她心想總不會那麼巧,站在大堂,朝隔壁偷偷看過去一眼,可惜同樣的屏風擋住視線,看不見裡面是不是坐着餘與。
正當這時,迎面走來一個長相明豔的女孩,栗色長發微卷,她和林遠岚擦肩而過,徑直拐進了隔壁包廂。
随後,一聲俏意的抱怨傳出:“誰說的吃飯不許玩手機!哼,被我抓住了吧!”
“别鬧。”屏風後,另一道聲線含着縱容。
林遠岚愣了愣,垂下眼睫,打字回過去:「現在」
二樓有露台,這時節沒什麼人會上來吹冷風,是個安靜的去處。沿街的槐樹高度比露台稍低一些,枝繁葉茂,幢幢樹影正好映到露台平地上,攪動一水的月光。
餘與的身影邁進月光裡,疏落冷清,不疾不徐喊她名字:“林遠岚。”
林遠岚扯了下唇角,想笑笑不出來,成了有點勉強的神情。
餘與看出來她的不對勁,沒提,隻問了句:“剛才隔壁有你?”
“嗯。”
“你們排什麼節目?”
“芭蕾舞。”
每句話林遠岚都得反應一會兒才作答,她看看餘與,不停想着,他是不是考慮清楚對她什麼感情了?反正不會是喜歡,所以已經在試着和另一個漂亮女孩出來約會了?
感情這件事上,本來先心動的人就是輸家,林遠岚心動太早,輸的特别慘。此時此刻,她心裡好像有某塊裂隙正在不受控地擴大,等親耳聽到拒絕的話,便是轟然坍塌。
“怎麼又要哭了?”半晌沉默,餘與的下一句與拒絕無關。
林遠岚得以短暫地松了口氣:“我沒有。”
餘與擡起手指,隔着虛空描摹了一下她眼睛位置,說:“眼睛紅了。”
“……”林遠岚别開臉。
明明不久之前,他手指還那麼輕柔地替她擦掉眼淚,現在卻克制地保持了距離。這其實也算是一種拒絕的暗示吧?
視線錯開的這瞬間,餘與朝她身側邁進一步,突然說:“下周舞院校慶,我會去的。”
“你去做什麼?”林遠岚擡起頭,臉上有一點迷蒙的神色。
餘與深沉的目光抵達她眼中,毫無迂回:“上次你在酒店說的,我考慮好了。”
林遠岚感覺自己好像憑空坐進了一趟穿隧道而過的列車裡,信号斷聯,不見光線,一顆心跟着軌道搖搖晃晃,難受的她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卻居然還敢抱着可恥的僥幸。
于是那雙清透的眼眸越來越紅。一半月光,一半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