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塊綢緞，将城市籠在暧昧的光裡。李艾莉蜷縮在真皮沙發邊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裙擺褶皺，那裡還殘留着檀香木與雪松混合的氣息——是李蘇赫慣用的古龍水味道。

水晶吊燈在男人發梢投下細碎光斑，他端坐在暗紋交錯的波斯地毯上，深藍色襯衣解開了兩顆紐扣，露出鎖骨處未褪的抓痕。李艾莉忽然覺得那些傷痕像某種神秘的符文。

“你爺爺生病了？“李蘇赫忽然開口，指節輕叩茶幾上的鎏金煙灰缸，“手術費差二十萬？“

“嗯。”她沒有擡眸。

落地窗外霓虹驟然亮起，将李艾莉慘白的臉映成斑斓的調色盤。她望着茶幾上那支未點燃的雪茄，想起昨夜醫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爺爺的氧氣管在呼吸面罩下凝結水珠，像垂死蝴蝶顫抖的觸須。

李蘇赫微微一笑一聲，金絲眼鏡後的眸光流轉，像獵豹打量誤入領地的幼鹿。他抽出支票簿的動作優雅得像在演奏大提琴，筆尖劃破紙面的沙沙聲令李艾莉想起深秋踩碎枯葉的聲響。

二十萬。這個數字在她舌尖滾了三天三夜，此刻終于化作具象的墨迹。可當指尖即将觸及那張輕飄飄的紙片時，男人突然将它抽離，薄唇吐出的話語比冬夜更冷：“做我的契約女友，應付老爺子催婚。“

空氣驟然凝固。李艾莉看見自己顫抖的倒影碎在對方鏡片上，那些細小的裂痕仿佛正在吞噬她最後的尊嚴。窗外傳來遊輪悠長的汽笛，像極了ICU裡心電監護儀的悲鳴。

“期限呢？“她聽見自己問。

“直到我說停。“李蘇赫起身時帶起一陣檀香風暴，睡袍下擺拂過她的腳踝。

支票輕飄飄落在她膝頭時，李艾莉恍惚看見無數白色藥片在眼前紛飛。前天深夜，她蹲在醫院門口哭得撕心裂肺，說再不交錢連鎮痛泵都要撤掉。。

邁巴赫駛過跨江大橋時，李艾莉将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後視鏡裡，李蘇赫修長的手指正漫不經心敲擊方向盤，腕表秒針跳動的節奏與她心跳詭異地重合。江面倒映着兩岸燈火，像無數金色蝴蝶溺死在漆黑的水鏡中。

“明天搬去櫻花苑。“他的聲音混着車載香薰的晚香玉氣息，遞過一把鑰匙。“我不喜歡我的戀人住處有别人的味道。“

李艾莉攥緊包帶，真皮紋路硌得掌心生疼。手機突然震動，夏蘭的短信在鎖屏上炸開：“奶奶說爺爺今早咳血了！“她慌忙翻找包裡的哮喘噴霧，卻發現——原來痛到極緻時，連呼吸都會臣服于麻木。

車停在老式居民樓前，李蘇赫忽然扣住她欲開車門的手。月光從梧桐葉隙漏進來，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切割成明暗兩半：“記住，從今天起你的每一次呼吸...“溫熱的吐息拂過她耳垂，“都是标好價碼的商品。“

李艾莉逃也似的沖進樓道，直到樓道聲控燈次第亮起，才敢回頭望向那輛蟄伏在夜色中的豪車。尾燈猩紅如獸瞳，在拐角處劃出兩道血色弧光。

醫院長廊的日光燈管發出細微嗡鳴，消毒水的氣味滲進李艾莉的毛衣纖維。她數着瓷磚，直到護士第三次催促繳費單。

“心髒搭橋，先交二十萬押金。“女聲從擴音器裡爬出來，纏住她的腳踝。住院部樓下的梧桐樹沙沙作響，落葉在月光裡碎成滿地銅錢。

手機在掌心發燙。來電顯示号碼是李蘇赫。彼時水晶吊燈下觥籌交錯，她端着香槟塔經過長廊，撞見西裝革履的男人被名媛們簇擁。黑曜石袖扣泛着冷光，像他垂眸時的眼神。

聽筒裡傳來雪茄剪開合的脆響。良久，低沉的嗓音裹着煙草氣息傳來：“世紀大廈頂樓，我要見你。“

霓虹燈牌在車窗外明滅，李艾莉數着裙擺上的亮片。網約車司機在後視鏡裡偷瞄她膝上十公分的短裙，那是閨蜜夏蘭衣櫃裡最貴的行頭。黑色絲襪勒得大腿發麻，高跟鞋卡進排水溝蓋時，她聽見包廂裡飄出的鋼琴曲。

門開的刹那，雪松香混着威士忌撲面而來。李蘇赫倚在真皮沙發上，領帶松松垮垮挂在頸間。水晶煙灰缸裡躺着半截雪茄，青煙在他眉骨投下陰影。

銀灰色落地窗倒映着李洙赫解領帶的剪影。月光在喉結處洇出青瓷般的光澤，腕間沉香珠随動作輕響，碾碎一室寂靜。

李艾莉的珍珠耳墜在頸側搖晃，被他用虎口截住。指節陷進天鵝絨沙發時，發梢掠過他西褲燙線，驚起布料下蟄伏的肌理。

“姐姐。“低音帶着雪松香欺近耳蝸，“這種年份的波爾多，該用體溫醒酒。“

她蜷在絲質抱枕裡的腳趾忽地繃緊。那人膝蓋抵着沙發凹陷處，襯衫下擺漏出的腰線像未出鞘的唐刀，暗藏殺機。

水晶吊燈突然熄滅。

黑暗裡傳來金屬搭扣彈開的輕響，混着他似有若無的輕笑：“原來姐姐的蝴蝶骨，比港交所K線圖更讓人上瘾。“

"李總，法務部...的報表..."李艾莉的聲音卡在喉嚨。檀木桌沿的水晶鎮紙映照下，她的鎖骨凹陷處盛着一點暖黃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