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百葉窗縫隙裡溜進來。李艾莉赤着腳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涼意順着足弓往上爬。她數着步子，十三步到廚房，不鏽鋼台面凝着霜，烤箱指示燈像隻眼睛。

昨夜的香槟還凝在玻璃杯沿，水晶吊燈投下的光斑碎在她鎖骨。李蘇荷的領帶纏在椅背，銀灰暗紋在晨霧裡泛着冷光。她伸手去碰，真絲滑過指尖時警報器突然尖叫。

"你最好不是在縱火。"沙啞的聲線割破寂靜。

李艾莉猛轉身，曲奇模具磕在流理台發出脆響。李蘇荷倚着門框，睡袍腰帶松垮系着。他掃過案闆上面團，忽然嗤笑："糖霜比例錯得離譜。"

煙霧從烤箱縫隙鑽出來，焦糖氣息彌漫開。李蘇荷的腕表抵住她後腰，金屬表盤硌得生疼。"溫度太高了。"他指尖劃過定時旋鈕，水珠順着喉結滾進衣領。

警報器還在嗡鳴，李艾莉數他睫毛投下的陰影。第七下時他突然扣住她手腕，巧克力槍在台面劃出黏膩的弧線。"烤餅幹也要教？你到底會什麼？..."呼吸噴在耳後像融化的焦糖，"要這樣打發。"

巧克力濺上他袖扣，銀質鷹隼沾了巧克力醬。李艾莉盯着那點黑，看他喉結在警報器紅光裡滾動。烤箱突然"叮"的一聲，熱浪掀開門的刹那，煙霧警報器終于暴雨般傾瀉。

烤箱再次發出刺耳的蜂鳴時，李蘇赫正站在落地窗前簽署并購協議。意大利小牛皮鞋跟碾過波斯地毯，老榆木木辦公桌上冰咖啡表面泛起細密的漣漪。

"第五次。"他扯松暗紋領帶，水晶袖扣撞在琺琅質烤箱門上發出脆響。焦褐色的面團在烤盤裡蜷縮成古怪形狀，空氣裡漂浮着苦杏仁與香草精厮殺後的殘骸。

李艾莉舉着隔熱手套往後退，後腰撞上中島台的大理石邊沿。她今天特意穿了淺粉色荷葉邊圍裙，發梢還沾着糖霜，像株誤入凡爾賽宮的蒲公英。

"我查了法式瑪德琳的七十二種教程..."她聲音越來越小，看着李蘇赫用銀質鑷子夾起焦黑的貝殼蛋糕，"《追憶似水年華》裡說這種點心能喚醒甜蜜記憶..."

"普魯斯特要是嘗到這個，"他将殘渣丢進鍍金垃圾桶，"會連夜從墳裡爬出來給出版社寫退訂信。"腕表指針在黃昏光線裡泛着冷光，那是百達翡麗為蘇富比拍賣會特别定制的孤品。

淚花在李艾莉眼眶裡打轉，她強行憋回去了。

她突然抓起料理台上的裱花袋。覆盆子果醬在壓力下噴濺，在男人雪白的阿瑪尼襯衫前襟綻開血似的斑痕。她顫抖的指尖還沾着草莓籽。

李蘇赫擒住她的手腕按在冰箱門上，威士忌混着雪松的氣息籠罩下來。智能溫控系統發出滴滴聲，冷藏室裡二十年份的勃艮第紅酒正在恒溫櫃裡沉睡。

"你幹什麼？"他拇指重重擦過她沾着面粉的嘴角。

疼痛讓李艾莉仰起脖子，後頸撞在嵌入式冰櫃的金屬把手上。冷霧從縫隙裡滲出，在她發燙的皮膚表面凝成細小水珠。

銀質湯勺掉在地上發出清響，她看見自己映在抛光櫥櫃上的影子——鞋子懸在半空，鞋尖勾着男人筆挺的西褲。窗外暴雨傾盆而下，古董水晶吊燈在瓷磚地面投下蛛網般的光斑。

當他的手掌探進棉質圍裙下擺時，李艾莉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米其林，她不小心把朗姆酒撒在他定制西裝上。他也臉色這樣冰冷。

此刻威士忌浸潤的布料正貼着她的小腹，昂貴的苦艾香與牛奶味在濕熱空氣中發酵。

"看着我。"李蘇赫捏住她的下巴，她倔強的仰頭。

"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驚雷劈開雲層，智能家居系統突然啟動，防窺膜在落地窗上流淌出銀河般的電流，将兩人的身影幻化成萬花筒碎片。

暴雨停歇時，李艾莉蜷縮在料理台角落。晨光透過紗簾爬上她青紫的膝蓋。

手機在圍裙口袋裡震動，後媽的語音消息外放出來："想介紹給你的黃先生，從海外歸來..."她慌忙按掉，擡頭正對上李蘇赫陰鸷的眼神。

"相親？"他甩着水珠走近。

“我們結束吧。“這句話在舌尖打了七個轉，最終混着血腥氣咽了回去。

手機提示音響了，鎖屏上是後媽的消息：[你叔叔介紹的相親對象，人家是醫生，留洋回來的.....找時間見個面吧。]

突然被攥住手腕的瞬間，她幾乎聽見自己頸椎發出的脆響。李蘇赫潮濕的黑發滴着水，水珠順着下颌線滑落，在鎖骨凹陷處積成小小的水窪。

“再說一遍。“他的聲音比淋浴器的金屬旋鈕更冷，“你要結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