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聲突然尖嘯着炸響。李艾莉沖到窗邊時，看見樓下停着熟悉的黑色賓利。雨刮器瘋狂擺動中，李蘇赫倚着車門點燃一支煙，猩紅光點像暗夜裡不愈的傷口。

“他來了？”

“你想好要不要跟他走？”

她低頭看着鞋面，沉默不語。

暮色漫過玻璃幕牆時，李艾莉望着梳妝鏡裡破碎的倒影，指尖劃過那瓶雪松香水的鎏金瓶身。某個夜晚夜她蜷縮在李蘇赫懷中的模樣，像極了暴雨裡被打濕翅膀的蝴蝶。

“他說要帶我去看極光。“夏蘭将手機屏保舉到她面前，極光綠與冰川藍交織的光影裡，楊林的側臉被濾鏡柔化成溫柔的剪影。

李艾莉盯着照片邊緣那抹玫紅色指甲油殘影，想起一星期前，茶樓撞見的場景——楊林的尾戒正勾着譚佩瑤的絲巾流蘇。檀香木茶盤上，北宋青瓷盞盛着琥珀色茶湯，倒映出三張各懷心事的面容。

“或許他并沒有你想得那麼好，夏蘭……”說到楊林，李艾莉欲言又止。

“極光要等到子夜才會出現。“她将夏蘭鬓角的碎發别到耳後，翡翠镯子碰在瓷枕上發出清響，“就像真心，總要等到最黑暗的時刻才能看清。“

她轉身下了樓，李蘇赫不等到她不會離開。

淩晨三點的雨絲裹着霓虹滲入窗棂。李艾莉站在落地鏡前，旗袍盤扣解開第一粒時，黃林翰送的那支山茶花胸針突然墜落。

這夜，她想起楊林背着夏蘭劈腿的事，一夜未眠。

晨曦微露，手機在掌心發燙，楊林慵懶的聲線混着電流聲傳來：“李艾莉這麼早？“背景音裡有絲綢摩擦的窸窣，像毒蛇遊過月見草叢。

“一小時後，雲間茶室見。“李艾莉将茶杯輕輕放在桌上，雨前龍井的澀香在齒間漫開。

茶湯第三次沸騰時，楊林帶着潮濕的水汽推門而入。李艾莉注視着他領口未擦淨的唇印，忽然想起去年深秋——夏蘭捧着熱可可等在教學樓前，肩頭落滿銀杏葉，而楊林正将同款熱飲遞給舞蹈系的姑娘。

“李小姐找我想說什麼？“楊林轉動尾戒，銀戒内側刻着的“X.L“在光影裡忽明忽暗。那是夏蘭名字的縮寫，此刻卻像道未愈的傷疤。

窗外驚雷劈開雲層，李艾莉看見茶湯裡自己的倒影裂成無數碎片：“楊先生聽過'畫皮'的故事嗎？“她指尖輕點青瓷盞，“有些東西看着像人，剝開皮囊盡是魑魅。“

楊林的喉結劇烈滾動，檀香突然濃得嗆人。屏風後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譚瑤的玫紅高跟鞋踏着滿地瓷片走來。

“李小姐又在演什麼貞潔烈女？“

雨聲驟然轟鳴，橘色燈光淌過博古架上的殘盞，她看清盞底燒制的官印。

一杯茶潑在對方臉上，李艾莉一字一頓的說:“大學我們仨最好，你染指我未婚夫，如今即将步入婚姻，還要破壞夏蘭的幸福？”

“還有你，”她轉過頭，“我說過不能有下次，夏蘭情緒不好你知道……”

“李小姐就當幫我這個忙。“楊林的尾音帶着讨好般的上揚，“小蘭最近在準備職稱考試，這種小事...“

骨瓷杯底磕在榆木台面發出脆響。李艾莉看着褐色液體在杯口危險地晃動。

“第幾次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浸過冰水，“上次在麗思卡爾頓，你也是這麼求我的？“

落地窗外有撐着透明傘的行人匆匆跑過，雨幕将楊林漲紅的臉切割成模糊色塊。李艾莉突然很想笑。這些男人總以為眼淚與誓言能修補所有裂痕，卻不知有些錯誤就像打碎的琉璃盞，越是拼湊越顯猙獰。

當溫熱的茶水潑上楊林精心打理的鬓角時，李艾莉恍惚看見李蘇赫的身影在雨幕中浮現。他總是這樣，在她最狼狽的時刻降臨。

黑色邁巴赫安靜地蟄伏在街角，車窗降下半寸，露出男人線條淩厲的側臉。

“鬧夠了？“李蘇赫的聲音比雨還冷。皮質後座彌漫着苦艾酒的氣息，他摘手套的動作優雅得像在拆卸定時炸彈。李艾莉盯着他腕間若隐若現的刺青，那是串拉丁文——“Memento Mori“。

車身突然急刹。李艾莉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與雨刮器同頻共振。

“你永遠學不會乖。“他的歎息落在她耳後，激起細密的戰栗。車載香氛不知何時換成了雪松混着廣藿香，像極了那個被拍賣會霓虹點亮的夜晚。當時他就是這樣扣着她的手腕，在無人知曉的消防通道裡，用牙齒咬開她後背的珍珠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