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的冰咖啡在玻璃杯壁凝出水珠，李艾莉盯着那道蜿蜒的水痕，聽見身後傳來高跟鞋敲擊瓷磚的脆響。

“艾莉姐的耳環真漂亮。“小朱倚着料理台，新做的美甲劃過她耳垂，“是Tiffany的新款吧？“

李艾莉偏頭躲開那抹冰涼的觸感。今早李蘇赫往她包裡塞首飾盒時，她分明說過不要。此刻碎鑽在耳際發燙，像是烙着某人專屬的印記。

“上周三總裁親自給你請假呢。“小朱的聲音像沾了蜜的蛛絲，“那天早上九點，監控拍到他的邁巴赫從你家小區出來。“

咖啡機發出刺耳的嗡鳴。李艾莉看着褐色液體注入瓷杯，氤氲的熱氣模糊了鏡面倒影。

“隻是順路。“她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總裁體恤員工。“小朱的笑聲像銀匙撞在杯沿。

李艾莉手中的瓷杯突然傾斜，滾燙的咖啡潑在手腕上。疼痛來得遲緩，起初是熱，最後變成灼傷。

洗手間的感應燈在頭頂明明滅滅。李艾莉将燙紅的手腕伸到冷水下，鏡中忽然撞進一道窈窕身影。小馬甩着剛補過妝的卷發，某奈兒五号的味道混着洗手液的檸檬味，在密閉空間發酵成某種酸澀的氣息。

“聽說李艾莉主管上周在總裁辦公室待了兩小時。“小馬對着鏡子補口紅，鮮紅的膏體劃過唇瓣，“行政部送文件的小張說，聽見裡面...有奇怪的聲音。“

水龍頭還在嘩嘩作響。李艾莉想起那天的百葉窗漏進細碎陽光，李蘇赫的領帶纏在她腕間。

“總裁最近在查采購部的賬。“小馬突然轉身，口紅擦過李艾莉雪白的襯衫領，“你說要是有匿名向集團總部舉報辦公室戀情...“她指尖點在李艾莉鎖骨處的玫瑰紋身，“會不會很有趣？“

李艾莉猛地抓住那隻手。鏡中映出三個扭打的身影，像被困在萬花筒裡的蝴蝶标本。“暗戀者的嘴臉真難看。“她聽見自己冷笑，“需要我說出來嗎，上個月團建那晚是誰溜進李蘇赫套房？“

感應燈驟然熄滅。黑暗中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小馬的尖叫與隔間門闆的碰撞聲混作一團。等燈光重新亮起時，李艾莉看着鏡中淩亂的自己，領口第二顆紐扣不翼而飛。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李蘇赫的短信簡短得像他抿成直線的唇：“停車場C區。“

暮色透過落地窗潑進來，将大理石地面染成血色。李艾莉徑直走向旋轉門，高跟鞋踩碎一地殘陽。手機再次響起時，她正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燈。

“寶貝兒怎麼不接電話？“黃澤的嗓音裹着電波傳來，“我在你公司對面的法餐廳訂了位，松露鵝肝配98年的...“

“黃澤先生。“她望着紅燈倒計時，“您上次送來的玫瑰，保潔阿姨當垃圾收走了。“

電話那頭傳來笑。“那我該送你永生花。“他說，“或者...把我做成标本送給你？“

永生花，黃林翰林也送過。又是聖心醫院的醫生，又是永生花，上來就寶貝兒……李艾莉感覺對方有點輕浮。

晚風掀起李艾莉的裙擺，露出膝蓋上未愈的淤青。昨夜李蘇赫把她按在飄窗上時，檀香木的窗棂硌得生疼。此刻那疼痛突然蘇醒，順着血管爬上心口。她挂斷電話，把黃澤的号碼拉進黑名單。

霓虹燈次第亮起時，李艾莉在便利店買了創可貼。收銀員盯着她滲血的手腕欲言又止，玻璃門外忽然閃過邁巴赫的尾燈。她抓起零錢沖進夜色，卻撞進帶着雪松香氣的懷抱。

“躲我？“李蘇赫捏住她下巴，拇指擦過破皮的唇角。他的西裝還帶着會議室裡的冷氣，領帶夾上鑲的藍寶石映出她倉皇的眼。“小野貓學會撓人了。“他舔去指尖的血珠，“但爪子該剪了。“

便利店的白熾燈在他身後炸成光暈，李艾莉想起茶水間潑翻的咖啡，洗手間破碎的鏡面，還有黃澤電話裡永不凋零的玫瑰。這些碎片在腦海中旋轉，最後拼湊成李蘇赫領口松開的第二顆紐扣。

她突然咬住他的虎口。血腥味在齒間漫開時，聽見男人壓抑的悶哼。遠處傳來驚雷，今夏第一場暴雨即将來臨。

暴雨砸在玻璃幕牆上，李艾莉數着電梯間裡不斷攀升的紅色數字。她今天穿了新買的珍珠耳釘，此刻正用指尖輕輕轉動那粒瑩潤，指腹傳來細微的涼意。

九點十七分。停車場第三根立柱旁。

手機屏幕在昏暗轎廂裡亮起又熄滅，她記得李蘇赫發消息時慣用的命令式語氣，卻始終沒點開那條未讀信息。金屬門倒映出她刻意抿平的唇線，白色西裝套裙在頂燈下泛着珍珠母貝的光澤。

電梯門開時她特意等了五秒。空蕩的負二層回蕩着高跟鞋的脆響，第三根立柱旁殘留着半截煙蒂，灰燼被通風口的氣流卷起，像場未燃盡的雪。

十點零三分，指紋鎖發出滴答輕響。李艾莉正在廚房煮醒酒湯，陶瓷勺碰着砂鍋沿的聲響忽然凝滞。玄關處傳來西裝外套甩在置物架上的悶響，古龍水裹着威士忌的氣息漫進暖黃的光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