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被排擠，老娘我剛到幽州的時候好幾次差點兒連命都沒了。”突然，柳芸的聲音傳來，她笑盈盈的向這邊走來，嘴上訴着苦，但臉上的表情卻無比的輕松惬意。

還隐隐帶着一絲得意和驕傲。

“母親。”

“姑母。”

兩個晚輩趕緊從貴妃榻上站了起來，齊聲向柳芸打招呼。

柳芸是随意慣了的人，平日裡最煩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她自己也是最特立獨行不守規矩的那個，所以從不要求晚輩順從。

正是因為柳芸的随和開明，不會拿出長輩的款兒來約束晚輩，導緻幽州好多女子都巴不得嫁給柳笙，哪怕不是沖着柳笙這個人而是沖着婆母柳芸，她們都想嫁進柳家。

天下間哪個女子會不喜歡一個不給自己立規矩、不以折磨兒媳為樂的婆婆呢。

“你們兩個坐，不必拘着。”柳芸對着柳蘭湘和柳笙擺了擺手，示意二人随意，又轉身對聞聲而來的莺兒說道：“勞煩給我也拿個躺椅，我和兩個孩子輕松的說會話。”

莺兒這些天早就适應了柳芸的行事做派，笑着答應了一聲，一溜小跑着去拿躺椅。

待躺椅拿來柳芸和兩個孩子一起躺下後，先是舒服的歎了口氣，随即就開始回答柳蘭湘剛才提出的問題。

“我剛到幽州的時候，可沒有受到當地人的欺辱和排擠，他們為了對付我無所不用其極，還想給我扣上幾條罪證，每一條都是能砍頭的程度。我真的是好幾次差點死在他們手裡。”

柳芸說到這兒的時候，還不忘誇張的打了個寒顫，也不知是真的還在後怕，還是在故意逗兩個孩子開心。

柳蘭湘一聽心就提了起來，雖然明知此刻姑母全須全尾的站在自己，不，躺在自己面前那就是沒事，可是聽着姑母娓娓道來昔日的驚險之處，還是會有些心驚膽戰。

“那您，那您是如何逢兇化吉，這麼多年又是如何自保的？”柳蘭湘禁不住咽了口口水，直接從躺椅上坐起來，直勾勾的看着柳芸，緊張到連眼睛都忘記眨了。

旁邊的柳笙見未婚妻子這般可愛，沒忍住抿嘴笑了笑，看向柳蘭湘的眼神裡全是寵溺。

柳芸見柳蘭湘感興趣，也不藏私，直接将自己在幽州的生存本領如數相告。“生意人要想守住家業，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将買賣做下去，就得在當地有靠山。所謂民不與官争，咱們再有錢也要被有權勢的壓在身下。若想安穩的發财，就得和當地的官員搞好關系，讓他們成為你的庇護。”

“那您是如何和他們搞好關系的？給錢？”柳蘭湘追問道，在她的觀念裡若想和地方官交好，最好的辦法就是撒銀子。

父親和大哥就是這麼做的，雖然效果并不理想，否則他們的生意也不會越做越差，更是想着将她嫁給劉縣令做續弦。

“給錢隻是一方面，而且是下乘的辦法，你想想看，一但将他們的胃口喂大了，就要用更多的銀子去填滿，咱們需要搭多少才能滿足他們？人性的貪婪是無窮盡的，隻是一味的拿錢收買，就如同将銀子投入了無底洞，銀子總有見底兒的時候，但他們的欲望卻不會。最好的辦法就是将他們變成自己人，或是讓他們喜歡你，或是讓他們畏懼你，或是讓他們需要你。”

柳芸接過莺兒遞來的茶，一口氣說完後痛痛快快的喝上了一大口。

柳蘭湘半個身子都向着柳芸的方向傾斜而去，臉上是急不可耐的神色，眼睛裡滿是崇拜和期待，等待着柳芸接着說下去。

柳芸不賣關子了，笑着說道：“我使用的辦法就是和那些官員家的女眷打好關系，和女人們成為閨中密友。”

“正好您賣的東西都是女人需要的。”柳蘭湘豁然開朗，驚呼着接話道。經柳芸這麼一點撥，她總算是明白了。

“沒錯。”柳芸點頭說道，“我賣的衣服、首飾和脂粉是全幽州最好的，而且我的審美也是全幽州最好的，那些官家的夫人小姐們全是我店裡的熟客，她們根本離不開我和我賣的東西。”

“我是那些女眷們最信任的人，她們想要更美就得靠我。我便用這種方式和她們交往，為她們提供變美的思路和物品，而她們隻需在自己的父親、夫君或者兄弟們面前做我的靠山，這樣一來對雙方都有利。那些男人們也希望我來替他們哄家中女眷開心，他們隻需要為我提供一些的庇護，就能換來自己的母親、妻子、女兒、姊妹開心滿意，對那些男人來說，也是件喜聞樂見的事。”

“這就是您說的要讓他們喜歡您、需要您，雖然您的目标是後宅中的女子，但她們可以影響着家中男人的一舉一動，隻要那些女子喜歡您、需要您，他們的男人就會自然而然的成為您的靠山。”柳蘭湘拍掌歡呼道，她真是越來越敬佩姑母了，“您剛剛提到的三點還有一個是 ‘畏懼’，相信您也做好了對不對？”

“聰明的丫頭。”柳芸拍了拍侄女的臉頰，寵溺的說道，“我常年在那些官家的後宅之中行走，對于他們的家事可謂是了如指掌，他們每個人家裡那些見不得光的、隐晦的、秘密的家醜，我可都知道。如果我出事了，他們誰也别想好過。”

柳蘭湘簡直聽愣了，原來還能這樣做嗎？姑母當真是不一般的女人，有勇有謀有策略，當真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典範啊。

柳芸被柳蘭湘傻愣的模樣逗笑了，她拍了拍柳蘭湘的手，笑眯眯的承諾道：“如果你想要跟我學，等回了幽州，我手把手的教你。我可以帶着你學做生意，從進貨到售賣，從如何攬客到如何幫客人搭配；我也可以帶着你去結識那些女眷的，各家的秘密也慢慢說給你聽。所以你……”

“我願意學，姑母，我願意跟着您學習做生意，願意幫您一起經營，請姑母教我，給我一個機會。”柳蘭湘二話不說趕緊表态道。

柳芸被柳蘭湘一本正經的模樣逗得直笑，那一刻，兩個女子建立起了莫名其妙的聯系和默契，無關親情無關血緣，而是兩個不服輸的、與這個男尊女卑的世間格格不入的兩個女子的反抗和勇氣。

她們都是離經叛道的女子，她們都想要靠着自己微薄的力量改變這世間對女子的看法和束縛，她們想要按照自己的意願活着，不遵從不讨好任何人。

直到多年以後，她們回首往事，兩個契合的靈魂才會暗自慶幸，還好在這條難走的路上，有彼此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