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心裡的不安迅速擴大。
他再也來不及思考黑氣是怎麼回事,匆匆與釋燈告别,掐了個訣直接原地消失了。
且說溫頌正冒着大雨勸導雲初,祝錦的死亡實在突然,雖然溫頌與她相識僅僅兩個月餘,但二人已成為至交好友。
她心裡就這樣突然空了一塊。
雨勢越發狂亂,還夾雜着狂風與草屑,吹得人睜不開眼,幾人徹底成了落湯雞,渾身濕漉漉的,再待下去明日怕是都要一病不起了。
“雲初,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我們淋雨也就罷了,也要祝師姐受罪嗎?”溫頌抱緊靈貓屍身,像保護更像互相取暖。
齊玉苦口婆心:“是啊姐,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宗門到現在都未派人前來救援,定是出事了,我們快些回去,至于這隻兇獸…… 定身符加上冰封符足夠撐到師父到來。”
他率先抱起祝錦往前走去。
溫頌攙扶着雲初跟在後面,替她擦掉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水:“雲初與祝師姐相識數百年,感情甚笃,我知你心痛難忍,因為我同你一樣難以接受。
可人活着總有告别的一天,你就當祝師姐提前飛升了,她此刻肯定就在九重天上看着我們呢。”
雲初眼眶通紅腫脹,沉默不語,緊抓溫頌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如同孩童忘記了回家的路。
狂風暴雨加上傷心過度,幾人不曾發現身後不遠處,赑屃身上的冰霜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自斷角至斷尾,霜殼一寸寸褪去,鱗甲顔色一寸寸恢複光澤。
定身符在它身上失去效果,它眨動赤紅眼珠,盯視前方三人,雙前肢趴伏在地,壓低身子,後背弓起,驟然躍起數丈高。
“師姐她…… ”溫頌側頭同雲初講話,眼角餘光瞥到一個龐然大物闖入視野,想也不想便将人一把推開。
雲初猝不及防跌倒在地,胭脂羅裙沾染泥水,雙手浸在泥水裡,可她顧不得這些,猛然轉首,隻見破除封印的兇獸擡起前爪直直奔向溫頌。
她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瞳孔擴張到極緻,透過雨幕親眼目睹利爪撕爛溫頌的衣裙,鮮血濺在白淨的面頰上又很快被雨水沖刷幹淨。
狂風夾雜着雨絲,劈頭蓋臉砸下來,這無邊涼意順着雙手蔓延至心底,太冷了,雲初渾身發抖,嗓音顫栗:“師妹!”
齊玉聽到喊聲,抱着人轉身,同樣驚愕,他立即放下祝錦去救人。
在發現赑屃偷襲時,溫頌第一反應是推開雲初,甚至都沒有思考。
倒不是她無私、博愛,更不是不怕死,隻是出于一種本能,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靈貓的行為。
不管是祝錦、雲初還是齊玉,他們是她在這個世界關系最親近的人,她不願任何人出事,包括謝崇。
許是體内有了靈貓内丹的緣故,視力也比以前好上數倍,就比如赑屃背着的那塊碑,上面指甲蓋大小的甲骨文她看得一清二楚。
反應速度也成幾何倍增長。
赑屃那雙利爪在觸到她心口的前一瞬,她一個後仰輕松避開,然而兇獸吃過大虧變狡猾了,它那一下子隻是試探,真正要攻擊的是溫頌的腹部。
‘刺啦’!
衣裙撕裂,鮮血飙飛,腹部小臂長的傷口幾乎将她攔腰切斷,她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是兇獸利爪的寒意,仿佛數九寒天懷裡踹了根冰柱。
緊接着才是痛,痛到腰部以下沒有知覺,痛到像是被一輛機甲反複碾壓,她真真切切體會了一把什麼叫靈魂出竅。
衣裙破爛,鮮血四濺,又被暴雨沖刷幹淨。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這還不夠,赑屃一個轉身将她掃飛。
兇□□計得逞正要趁勝追擊,卻迎面挨了重重一掌,滑出去數十裡地,它吃痛咆哮,吼聲震天。
溫頌閉上眼睛倒飛出去,心道:我受傷你吼得比我還大聲,不知道還以為是你受傷了。
又心道:完蛋了,這次真的要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穿一次。
如果再穿一次……
嗯?
她沒有摔個四仰八叉,也沒有死掉。
腰上多了隻手,溫熱、有力。
溫頌睜眼,驚喜萬分,大喊:“師父?!嘶。”用力過猛,傷口好疼,她虛虛捂着腹部,吐出口氣,“師父,你終于來了。”
謝崇精緻的眉眼不辨喜怒,唇角緊繃:“嗯。”一個音節帶動胸腔震動。
他單手撐傘,骨節用力到發白,傘柄無聲無息出現裂紋,将人穩穩放在地上後,向來整潔的衣袍染了污血,他卻像沒有看到。
“好疼啊。”
“别動。”謝崇僅僅說了兩字,嗓音低沉沙啞,掌心靈力暴漲,大掌蓋住她的腹部,緩緩将靈力注入她的體内止血。
在接到宗門消息後,謝崇匆匆回了趟山,先去見過宗主虛塵君,得知徒弟曾向宗門求助,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好,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趕到秘境入口,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心跳驟停。
猙獰的傷口似乎轉移到他的身上,他感覺自己不僅腹痛,連帶着心髒也抽痛不止。
明知道自己沒有靈力不會仙術竟然膽敢單挑兇獸,謝崇不知該說她膽子大還是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