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變化得太快了,前段時間,大家還在說着怎麼一直不出兵攻打桓玄呢,不成想轉眼間自己就變成桓玄這邊的了。
這敵我陣營變化得太快,王瑾之雖然隐約有些猜測,但也着實是意外了。
他心中隐隐不安,雖然司馬元顯不是什麼好東西,孫恩叛亂的導火索就是他的“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充兵役”,但劉牢之這時候選擇投向桓玄确實是個昏招。
如果桓玄勝了,他必定不會容忍劉牢之再掌控北府軍。因為,劉牢之的此次反叛直接導緻了司馬元顯的失敗,仔細想想,桓玄在奪權後,還會再允許這樣的勢力不受自己控制麼?
而如果司馬元顯勝了,這種臨陣投降的叛徒,他還能讓活着麼?
當然,結果顯而易見是桓玄勝了,朝廷本就指望着北府軍當主力,這北府軍一反,自然是一觸即潰。
眼見得建康已是唾手可得,桓玄率領的荊州軍更是快速逼近,朝廷軍未戰即潰,四散而逃。很快,司馬道子、司馬元顯父子就被生擒。
不久,成功入主建康、大權在握的桓玄便發動了逮捕報複行動,司馬元顯、司馬尚之等人盡皆被斬首。
而桓玄陣營,則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桓玄的宗族及部下如桓偉、桓謙、桓修、桓石生、卞範之等人均加官進爵。
之後桓玄又行大赦,改年号為隆安。
而北府軍,王瑾之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劉牢之被任命為征東将軍、會稽内史。桓玄剛掌大權就迫不及待地準備掌控北府軍。
這軍權眼看着就要沒了,劉牢之自然是急眼了,這不,他已經召集了手下将領佐吏前去商議。
劉裕也去了,想來正是在商議之後該怎麼辦吧?王瑾之又伸頭望了望劉裕家的大門,自己吃完早飯路過時,恰好碰到劉裕,聽說是大将軍命令前去商議,可這都快能吃晚飯了怎麼還沒回來?
天都快黑了,劉裕終于回來了,見到還在自己家附近瞎溜達的王瑾之,就将其帶入家中。
一合上門,劉裕便歎道:“此前将軍不聽我等建言,執意投降桓玄,後萬壽歸來勸将軍攻擊桓玄,可惜将軍又猶豫未決,錯失良機,如今将軍欲渡江占據江北廣陵抵抗桓玄,然軍心已散,将軍已然敗矣,我欲回京口,不知瑾之作何打算?”
不等王瑾之回答,劉裕又道:“不若與我同去京口?聽聞孫恩死後,餘衆推其妹夫盧循為主,叛亂近在眼前,我等曾連勝判軍,桓玄定不會棄之不用,我等可在京口靜侯。”
王瑾之思索片刻,點頭,“将軍所言甚是,我等與将軍同去京口。”
“我等?他們也不回甯海?”
“嗯,此前得了消息,雖因幹旱,收獲較往年少了些,然族裡尚有存糧,且地處偏僻,沒太受叛亂影響,因此族中并無大事。”
“如此便好。”劉裕不由感歎,“東土此次損失巨大,既能飽腹已然不錯了。”
王瑾之深以為然,這一路,他們已經見到過太多餓死的人了,還活着的人也幾乎是在骨架子上搭了個骷髅腦袋了。
停頓一會兒,王瑾之還是沒忍住問道:“東土受災嚴重,如今桓公已大權在握,以将軍之見,此次可會如之前般見死不救?此次朝廷可會發糧救助?”
劉裕有些訝異,盯着王瑾之看了一會兒,笑着正要開口,突然發現他正雙手緊握,滿臉期待地盯着自己,複又咳嗽幾聲,表情沉重下來,歎了口氣,道:“想來是會發的,但百姓能拿到多少就不清楚了。”
聽了這話,王瑾之緊繃的身體頓時放松了許多,他點頭了然地笑道:“我知道貪腐是難免的,但百姓終歸是不會再餓死了。”
看着王瑾之如釋重負的表情,劉裕欲言又止,沉默良久,隻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但願如此吧!”
不久,就如劉裕所猜測的那樣。
劉牢之派兒子劉敬宣去京口接家眷,但過了約定時間還沒回來,他誤以為全家被殺,萬念俱灰,在北逃到新洲的時候上吊自殺了。
誰知沒多久劉敬宣便帶着家眷來到軍中,可惜已來不及了,他們隻好匆忙渡江到廣陵投靠高雅之,甚至未能吊哭安葬劉牢之,還是門生故吏湊了些錢送回丹徒安葬。
之後就隻聽聞他們一路向北去長安,又招募了兵馬與桓玄部下交戰,可惜敗了,再然後,也沒了消息。
而劉裕這邊,第二日便借口傷重需要修養,辭官帶着衆人乘船返回京口,同行者還有劉牢之的外甥何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