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他們是純做好事吧?”劉興弟瞥了他一眼。
“那當然不會。”王瑾之紅着臉立刻反駁,他自然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天真。
此前不曾注意,他隻簡單回憶下也就想明白了,其實陳老漢等人也從未隐藏過自己的心思。
王瑾之有些傷心,劉興弟拍了拍他的肩,輕聲安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性大抵如此,再說了,你也并未損失什麼,何必難過?”
“那你也是這樣麼?”王瑾之紅着眼,突然擡頭熱切地看着劉興弟。
劉興弟愣住了,我?
看着劉興弟一直不說話,王瑾之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噴湧而出,他難堪地扭過頭,擡起手臂用衣袖使勁擦拭。
看着他這狼狽模樣,劉興弟又好氣又好笑,我就停頓了一會兒,怎麼倒成了罪人了?
“你有什麼可讓我利用的?”劉興弟雙手微微用力,将他的臉轉了回來。果然,眼睛愈發紅腫,眼角處更是一片鮮紅,似乎是擦拭得狠了,旁邊竟有些破皮了。
被強制回頭,王瑾之氣鼓鼓地将眼睛左右亂瞥,隻不肯看她:“哼——你想把我當工具人,當你日後登基的工具人。”
劉興弟正想着給他找點外用的藥抹一抹呢,聽了這話,氣得笑出了聲:“我把你當工具人?這個計劃不是你提出來的?本來我鹹魚當得好好的,自在快活得很。”
王瑾之啞口無言,臉上的紅色漸漸蔓延到耳朵。
劉興弟還是氣不過,她刷得松了手,起身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想要搶這個位子,難道就非得你不可?”
她踱了幾步,又回頭看着王瑾之:“我爹的大本營在京口,是北府軍,我生在這長在這,雖然在外一直男裝,且用的化名,但親近的人,哪個不知道這件事?”
“再說了,”她又說道,“之前我爹還曾向外隐隐流露出招贅的想法。”
劉興弟的這句話就像扔下了一顆炸彈,王瑾之瞬間擡頭,震驚地重複:“招贅?”
“對啊。”劉興弟輕笑一聲,“我阿爹他已經四十了,阿娘也差不多,我又到了成婚的年紀,他怎麼可能不做打算?”
“更何況,”劉興弟挑眉,“誰能想到,再過二十幾年,他會成為劉宋的開國皇帝呢?”
王瑾之點了點頭,确實,兄弟們也都未生育,萬一,就這一根獨苗呢?
“再說,”劉興弟繼續說道,“在我透露出要争儲位之前,我與我爹利益一緻,而且就算我的想法被他知曉,隻要我的勢力沒動搖他的地位,他大概率還能幫我一把。”
“幫你?”
“很難想象吧?”劉興弟坐下,輕輕敲擊着桌面,“我爹是個護犢的人,而且或許是之前打得狠了,其實他對我心有愧疚。”
“當然,單純這些愧疚隻能讓我的長公主身份不變,而能讓他幫我,”劉興弟低歎一聲,“則是因為那時候,他沒有更合适的托孤人選了。曆史上的劉宋開國時,對劉裕而言,有能力還可信的人幾乎死傷殆盡,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留下這四位輔政大臣,最終導緻長子和次子慘死。”
“所以,不需要你,隻要我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和能力,在我的弟弟能獨當一面前,我最差也會在很長時間内是劉宋實質上的掌權者。”
“我——”王瑾之羞慚地簡直要無地自容,方才止住的眼淚忍不住又溢了出來。
劉興弟還欲再放些狠話,見了他這模樣,恍然意識到,他還很年輕,即便來了這兒許多年,算算也不過是讀大三的年紀。
“其實,你還是很有用的。”劉興弟期期艾艾地上前,“你想啊,”
王瑾之頓時擡頭,滿眼期待。
“劉裕看上你當女婿,那不就是國家最高領導人看中你的人品和能力麼?”
王瑾之灰暗的眼神亮了一些,劉興弟趕緊再接再厲:“你之前一直是學霸,說明你學習能力好。”
王瑾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劉興弟又誇道:“孤身獨自來到這個世界,你一直很堅強,認真努力,所以,”
話音一頓,是王瑾之再次控制不住淚水,劉興弟也忍不住哽咽,上前輕輕抱住他:“你很厲害,真的,不用妄自菲薄,再沒有哪個高中生能像你一樣,在語言不通、戰亂的地方活下來,還過得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