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慏的眼睛輕微地動了一下,沒有說話。白墨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殺神的名号誰不知道,你之前說的那個特别嚴厲的老師,就是他吧。”
他的聲音很溫柔,是徐恪慏從未感受過的溫柔,他的眼眶逐漸紅了,卻像是一隻負氣的小狗,明明耳朵支棱着,卻裝作什麼也沒有聽到。
就算阿涅為了他闖進鏡域了,他也不會跟阿涅道歉的。
等到阿涅從山上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走到徐恪慏身邊不遠處,徐恪慏察覺到了阿涅回來了,悄悄扭臉,隻給阿涅留下了一個背影。
阿涅:“……”
他邁動了一步,白墨從角落裡鑽了出來:“您好,我叫白墨,謝謝您救了我。”
阿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客氣。”
白墨接着道:“我有些關于恪慏的事想跟您說,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阿涅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面對着郁郁蔥蔥的樹林,白墨道:“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與恪慏相處了這幾日,感覺他是個很好的人,為人聰慧仗義,又有天賦,我隻是聽他說你是他的老師,卻對他太嚴苛,我想是不是您教導的方法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他說話很委婉,但阿涅聽懂了。他轉過頭,盯着他包紮好的脖子看了一眼,問道:“隻有天賦,沒有努力可以嗎?”
白墨不知該如何回答,阿涅繼續道:“徐恪慏右手開槍槍法奇準,可是左手根本對不準目标,他今日正好傷了右臂,如果我沒來,白天他直接開槍,你說會發生什麼?”
“我不會怪他。”
“那,你覺得他不會怪自己嗎?”
“他——”白墨感覺脊背冷汗直冒,雖說在當時的情境下,他早已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準備,可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他的槍下,以徐恪慏過分敏感的性格,恐怕一輩子都會活在自責中。
阿涅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繼續道:“徐恪慏與我那時候很像,往事不可追,我隻希望他别讓未來的自己後悔而已。”
這句話聲音放輕,帶着幾分無奈,展露了阿涅心中的彷徨,與他冷靜的表情完全割裂開來,白墨啞然,他能理解阿涅的良苦用心,也能體會徐恪慏的委屈,可他們兩人之間該如何溝通明白,對他來說仍是一件難事,最後白墨道:“或許現在的恪慏能理解你幾分呢?”
阿涅搖搖頭:“等出去再說吧。”
兩人沒有其他要說的話,沉默片刻後,阿涅和白墨一起回到駐紮地,或許是又累又困,等他們出來的時候,徐恪溟已經倚在石堆上睡着了,阿涅站在不遠處,似是與他有結界,沒有上前一步。
徐恪溟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阿涅以為他要醒了,自己殺人救人的時候十分幹脆利落,可是如今卻不知道是走是留。
就在他内心掙紮的時候,徐恪溟一邊顫抖一邊夢呓:“……求你了,我好累,我給你道歉……你别……别折磨我……”
阿涅一怔。
原來他在做噩夢,而自己似乎就是這場噩夢的主角。原來他帶給徐恪溟的痛苦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而白墨的話還在耳邊……
“你認為徐恪溟與你相似,說不定是一廂情願,人與人之間本就不同,您是殺神,又何必追逐不存在的幻影?”
他轉身望向挂在天邊的月亮,難道,真的是他錯了嗎?
徐恪溟做了一個漫長而又折磨的噩夢,他夢見阿涅發現他自己跑進鏡域了,于是要懲罰他,他一邊心虛一邊對阿涅折磨人的方式已經産生了恐懼,眼見阿涅離他越來越近,他想跑,可是腿上似乎有千斤重,竟然邁不出一條腿。
他猛地驚醒,大口喘氣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阿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