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兒！”

甯澈遠遠的看着船在水上翻了個底朝天，心裡吓壞了，就要解衣服自己往水裡跳。

“皇上！”莊衡卻先一步攔住甯澈，同他對了個眼神，“臣去，一定将成王殿下平安帶上來。”

他帶着幾個錦衣衛下了水，奮力向船的方向遊去。

甯澈從岸上等着，急得來回直溜達。他方才聽夏绫說完，就覺得事情不太對，讓何敬去看看這臭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鬼。

何敬很快來回話，說小王爺在太液池下水了。甯澈一聽炸了，這孩子玩起來沒輕沒重的，要是真出點事怎麼辦？他帶着夏绫就朝西苑趕。

剛到西華門，正撞見莊衡往宮裡來，于是甯澈又帶上了幾個錦衣衛，一塊來了這西苑。

夏绫知道甯澈心裡着急，悄悄拽了下他的衣袖，讓他往水中間看去。

隻見小鈴铛已經脫了缰，咬住甯潇的衣領，拼命将他往水上頂。下水的幾個錦衣衛都是凫水的好手，他們很快就遊到了甯潇身邊。莊衡和另外一個千戶一左一右的架住甯潇，拖着他向岸邊遊過來。

小鈴铛先上了岸。狗子抖了抖身上的水，擡頭見夏绫竟在岸邊，甩甩尾巴就要往她身上撲。

夏绫怕它給自己弄一身水，趕忙避開：“鈴铛，站那！不許碰我！”

那邊甯潇也上了岸。

甯澈趕緊将他接上來，拍着他的後背，來回左右的看這濕漉漉的小人兒。

“怎麼樣，三哥兒，哪不舒服嗎？”

甯潇坐在地上，半天沒說話，然後吸了吸鼻子，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就是，身上的衣服，有點沉……”

甯澈見他伶牙俐齒的樣子，便也知道這孩子身體應該是沒什麼事。

他眉毛一豎，心裡那股火呼呼竄了起來。

“别在這丢人現眼了，回家饒不了你！”

*

甯澈背着手，在宮道裡走的飛快，夏绫得小跑着才能追的上他。

在他身後，跟着落湯雞一樣的一人一狗，所行之處留下兩條長長的水痕。

甯潇是徹底蔫巴了。

他耷拉着腦袋跟甯澈進了乾清門。到了大殿門口的時候，甯澈腳步忽而一停，甯潇沒來得及刹住，一腦袋撞在了甯澈身上。

甯澈的龍袍上立時沾上了個人形的水印。他刀了眼齁濕的甯潇，罵道：“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甯潇一臉冤枉：“不是你要審我的嗎？”

甯澈指着外頭吼到：“去換身幹淨衣服再滾進來回話！”

夏绫也覺得頭疼的很。她算是看明白了，甯澈帶孩子主要靠吼。甯潇呢，雖然也怕甯澈，但有恃無恐。

這哪是兄弟啊，冤家吧。

乾清宮裡的近侍伺候着甯澈換了常服。夏绫從外面等了一會，見人都退了出來，才自己端了一盞茶進去。

“消消氣。”她将茶盞放在榻中間的小幾上。

甯澈越想越覺得氣不順：“這小崽子，今天敢下水，明天是不是就得拆乾清宮拿去玩了？”

夏绫說：“這麼大的孩子都皮的很。你小時候不也一樣麼，沒少捉弄我不是？要是你那會有小王爺這些玩的，沒準比他鬧騰的還花呢。”

“喬喬，你到底跟誰一夥的？”甯澈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小時候可都好好念書了，這倒黴孩子，我看就是先生給他留的功課太少了！”

夏绫無奈的吐了口氣。小王爺，您還是自求多福吧。

沒一會，甯潇換好衣服回來了。

剛一進門，他在門口遠遠的就跪下了，老大不情願的喊了一聲：“皇兄。”

甯澈坐在榻上，眉毛一橫：“跪那麼遠做什麼？離近點！”

甯潇扁着嘴往前蛄蛹了一小步。

甯澈好不容易壓下來的火又快摁不住了。

他指了指自己跟前的一塊磚：“過來，跪這兒！”

甯潇小聲咕哝到：“你說好了不揍我我就離近點。”

“我數到三。”

甯潇知道自己不能再拱火了，能屈能伸的站起來走了幾步，跪到了他哥指着的那塊磚上。

他悄悄擡頭看了看自己哥哥的臉色，卻偶然發現，咦，皇兄身邊站着的這個内侍不是方才那看狗的小公公麼？

他心裡立馬捏出了個主意。

甯潇無辜的眨巴了下眼，可憐兮兮的對着夏绫說：“小公公，你可太不夠意思了！這麼點小事怎麼還值得專門驚動陛下，惹皇上生氣呢？”

這一招往日裡屢試不爽。甯潇盤算着，自己先把鍋甩出去，底下人一害怕，往往會先說是他們的錯。然後他在适時的時候再痛徹心扉的一哭，甯澈一心軟，多大個婁子也翻篇了。

夏绫莫名其妙，她瞧了甯澈一眼，這裡面怎麼還能有她的事呢？

甯澈怎麼會不知道這小崽子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他在桌面上敲了敲：“先反思你自己錯哪了，少把屎盆子往别人腦袋上扣！”

甯潇納悶，這招今天怎麼不靈了？那小公公跟這宮裡的許多人都很不一樣，站在皇上身邊，腰闆卻依舊挺得很直，他好像一點都不怕皇上。

甯潇又掙紮了一下，可甯澈似乎并沒有要松口的意思。他覺得膝蓋有點跪疼了，于是洩氣了。

“皇兄，臣錯了。”

“錯哪了？”

“我不該下水玩。”

“嗯，還有呢？”

“我不該玩狗。”

“還有呢？”

“還有……還有？”甯潇回憶了一下他今天做過的事，又想出來一件，“啊，還有。我不該用醋磨了墨汁灑在小公公身上。”

甯澈的臉色變了。

“等會，你說你用什麼東西磨的墨？”

甯澈是愛惜紙墨之人，給甯潇的那塊墨，是南直隸進上來的徽墨，他自己手裡一共也沒有幾塊，寶貝的不得了。把這好墨給甯潇，是為了勉勵他用功讀書，結果他就拿來幹這個？

甯澈蹭一下站起身來，他今天非得揍這小崽子一頓不可！

甯潇一看勢頭不對，敏捷的一下子蹿到夏绫身後，摟住她的腰：“小公公救救我！”

“阿澈！”

夏绫見甯澈是要來真的了，趕忙攔住他。她可見不得别人打孩子，甯澈要是非得揍，也等她先出去再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