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錦衣衛的訊号。
說時遲那時快,莊衡一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是有情況了。他豁然起身,抄起桌上的繡春刀,手在窗台上一撐,竟直接從二樓翻身躍了下去。
“不是……莊衡大人!”
鐘義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扒着窗戶向下望去,見僅這短短一瞬,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數隊錦衣衛,如箭矢般穿透熙攘的人群。
而在他們追逐的方向,隐約有一個黑影逃竄,那方向是向着吟春樓的。
眼見着錦衣衛向吟春樓包抄而去,鐘義寒擔心是出了什麼事,忙一把撈起書瀾,将孩子夾在脅下,也朝着吟春樓飛奔而去。
吟春樓内,甯潇正說道了興頭上。可忽然間,背後露台外傳來一聲悶響,幾下窸窣的響動後,轟然一聲巨響,一隊錦衣衛從移門破了進來。
甯潇哇一聲跳起來,撒腿便想跑。可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在房間正門也有一大票錦衣衛撞開門闖了進來。本就不大的一間屋子一時間全是人,将他和雲湘牢牢堵在了裡頭,根本脫不開身。
而門外,甯澈也未料到北鎮撫司在今夜會有行動。見房門已然被破開,倒省了他敲門的功夫,于是同夏绫一起也進了房間。
而後,他就看見,一個時辰前剛同他依依不舍告别的親弟弟,此時坐在酒桌旁邊的玫瑰椅内,周圍圍了一圈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兩人将刀鞘壓在他脖子上,令他動彈不得。
“三哥兒?”甯澈臉霎時沉了下來,“你怎麼在這裡?”
“哥,我餓了要找地方吃飯嘛!”甯潇被制住很不舒服,“你不至于要讓錦衣衛來捉我吧?快讓他們放開!”
甯澈信他的鬼話才怪。
他剜了甯潇一眼,卻仍伸手格擋住架在他肩上的兩把刀鞘:“我是他兄長,有什麼話同我說。”
可今夜而來的錦衣衛顯然都不是好說話的。為首的千戶冷冷掃視着房内,問已經将吟春樓内外都搜過一遍的手下道:“找到沒有?”
手下低聲回禀:“并未。賊人從這間屋子外消失後,就再也沒有蹤迹了。”
千戶的目光依次在房間内幾人的臉上掃過。一個吓得花容失色的女支-女,一個半大孩子,一個自稱是這孩子兄長的人,以及他身邊跟着的一個秀氣的小公子。
這幾人當中,是否會有人藏了窩藏倭寇的心?
千戶知此事幹系重大,冷聲下令:“涉事人等,全帶回鎮撫司衙門問話。”
甯潇咽了口唾沫,小聲道:“不是,哥,他們不聽你的啊?”
甯澈到現在也沒看懂錦衣衛到底在搞什麼門道,更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卷了進來。他一把揪住孩子後脖領,将甯潇拎到自己身邊來:“倒黴孩子不學好,等回去我再跟你算賬!”
因錦衣衛的突然闖入,吟春樓内的笑語嫣然戛然而止。當适時,卻又聽門外有來人問到:“抓到了嗎?”
“莊大人。”門外幾人讓開條通道,請莊衡進來。
“大人。”千戶聽到指揮使大人到了,忙上前回禀道,“沒抓到。但賊人就是在這間屋子外消失的,屬下打算将涉事人等帶回衙門審問。”
莊衡面色不霁,這倭賊實在狡猾,竟能從錦衣衛眼皮底下溜了。可眼下也并無其他辦法,莊衡微一颔首,同意了千戶的話。
他一同進了這間事發的房間,可待看清了屋裡的人,一向沉着自持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也不太淡定了。
成王?夏姑娘?還有……皇上?
甯澈對莊衡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聲張。莊衡立即會意,裝作在屋裡探查的樣子,不動聲色的站到了甯澈身後。
甯澈往後退了幾步,與莊衡站在一處。
“怎麼回事?”
“陛下,”莊衡低聲禀道,“臣經探查,似有倭賊在此處潛伏。今夜賊人似是露了馬腳,可臣等追到此處,便再無其蹤迹了。”
甯澈的眉頭也鎖了起來。倭寇之事,本就是國之要事,他更不允許賊寇在他眼皮子底下亂來。
“那你們該怎麼辦便怎麼辦,别被朕影響。”
“是。”莊衡低頭答到,“如此看來,便隻有房中那女子最有嫌疑了。”
甯澈幹笑了兩聲:“甯潇不是也在麼。那小子你們隻管帶走問話,朕不管他。”
莊衡咬了咬後槽牙。他好像有點猜出來,小王爺今天又怎麼惹皇上不高興了。
而此時的甯潇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他哥抛棄了。他正被夏绫護在懷裡,擡頭問她到:“喬喬姐,你跟我哥也是來這吃飯的嗎?”
夏绫發現,這孩子好像真單純的什麼都不懂。她無奈的歎了口氣,低聲說:“小王爺,聽我一句勸,今天晚上别惹你哥。”
言罷,夏绫擡頭看向圓桌對面的女子,她想必就是當鋪夥計所說的雲湘了。
她同樣也在錦衣衛的壓制之下,明明很害怕,卻不敢多發一言,或多流露一個表情,可她的手卻在衣袖下微微的發抖。
在這間屋子裡,似乎隻有她一人是孤立無援的。雖然她看起來隻有與夏绫差不多的年紀,卻無端讓人覺得,她經曆過更多的風霜。
“莊大人!”
就在夏绫暗自打量着雲湘時,又一個熟悉的聲音闖進了她的耳朵。
鐘義寒姗姗來遲,扛着孩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雲湘卻倏然回眸:“先生?”
書瀾離了她這一會,乍一見到母親,便鬧着要找她。雲湘也很想抱孩子,可身後的錦衣衛見她要動,立時将她又壓了回去。
或許見她是個女支-女,本不值得憐惜,那些人下手很重,痛的她渾身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