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绫和鐘義寒随錦衣衛一同回了北鎮撫司衙門。
一路上,夏绫都在揪自己頭發裡的麸子,可是越揪越多,怎麼都弄不幹淨。無奈,她最後隻能去問莊衡:“莊大人,能不能幫忙找個地方讓我收拾一下自己?我要是就這麼回宮裡的話,肯定得挨罵。”
剛才追倭寇追得過于熱血沸騰,出門前甯澈囑咐她的那些話全被抛到天邊去了。
莊衡安排了一間私密一點的屋子,夏绫領着鈴铛進去抖開頭發一頓收拾。當終于把自己身上雞飛狗跳的痕迹遮掩的差不多時,夏绫才領着狗從房間中出來。
因入了衙門,錦衣衛自有各自的差事要當,莊衡也去盯着犯人收監的事了,院子裡的閑人便隻剩了鐘義寒一個。他畢竟參與了倭寇的緝捕,不能拍屁-股就走,便找了塊陰涼地等莊衡回來商量後續事情。
夏绫走過去熟稔的打了招呼:“鐘大人,昨夜吃完酒你怎麼沒回家?我真沒想到你竟然也在那附近守着。”
“小喬公公,實不相瞞。在下對這倭賊也屬實恨之入骨,所以昨天知道這事後,無論如何都無法作壁上觀,心想着能不能也出一份力,沒想到還真瞎貓碰上死耗子,讓在下給撞上了。”
夏绫彎着眼睛笑了笑,鐘義寒這人雖然有時候挺煩人的,可有時候說話卻還有些風趣。
她見鐘義寒臉色并不太好,虛的有些發白,關心道:“鐘大人,您不舒服嗎?”
鐘義寒不太好意思:“小喬公公見笑,這不是從昨晚到現在,下官沒吃也沒睡,實在是有些熬過頭了。”
現下已近中午,被他這麼一說,夏绫也覺出有些餓來了。
“你這人,還怪嬌弱的。”夏绫打趣了他一句,想到自己是帶了吃的的,于是把挎在肩上的布袋子解下來,“我身上帶了點吃食,咱倆分分吧。”
夏绫也不知甯澈給她裝了什麼點心,可打開布袋子一看,方才那一通折騰,袋子裡的吃的早就被壓成碎沫沫了,哪裡還看得出來是什麼?
“這……”她不由得有些尴尬,“不過也還能湊合吃,鐘大人你介意嗎?”
鐘義寒也不是講究人,和夏绫一起在陰涼地裡坐了,一人一把點心沫,吃得倒都挺香。
或許是真的餓了,鐘義寒吃得格外認真,仰着頭将碎末倒進口中,與他清秀幹淨的相貌很不相稱。
夏绫覺着他這樣很好笑:“都說你們蘇州人精緻愛講究,怎麼鐘大人卻全然不一樣?”
鐘義寒清了清手中的殘渣:“嗐,講究是有錢人愛做的事,窮人家自有窮人的活法。”
夏绫道:“可你家能供得起你念書,且鐘大人你看着也不像幹過苦力的人,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說來慚愧。”鐘義寒慘笑了下,“在下自幼失怙,是家母帶我嫁到了繼父家。雖家母早逝,但繼父無子,家中又有幾分薄産,便供在下一路讀書考了功名。可幾年前繼父也過世了,幾房叔伯争家産争得頭破血流,并将我在家中除了名,故那之後,在下便又一貧如洗了。”
“唔……”夏绫沒想到鐘義寒竟還有這般坎坷的人生。
鐘義寒卻不以為意,反笑問夏绫:“不知小喬公公是哪裡人氏?聽您似是有些南邊口音。”
夏绫并不想與他說太深,隻道:“我很小的時候就來北邊了,就算是在京城長大的吧。”
鐘義寒想,或許他是很小的時候就淨身入宮了吧,也是個苦命人。
吃完點心渣,夏绫仍覺得意猶未盡,又盯上了另一邊背的小竹簍。雖說這是給鈴铛帶的零食,但其實就是牛肉幹,鈴铛活都幹完了,搶點狗子的食應該也沒關系吧?
于是她掀開了小竹簍的蓋子。誰知鈴铛這家夥鼻子靈得很,狗子原本趴在地上假寐,一聞見肉味四散,立刻蹬腿站了起來。
可看見夏绫竟不是要把肉幹給它,而是給旁邊那個不認識的兩腳活物,狗子不幹了。
它呲出來尖牙,沖着鐘義寒兇惡的叫了一嗓子。
“蒼天!”鐘義寒吓得一縮,兩腳一點直接貼到了牆上。
夏绫側目:“哈?鐘大人,你怕狗?”
“我我我不是怕狗,我是怕它!”鐘義寒語無倫次,“小喬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這位禦犬先生結過梁子,我可再也不敢跟狗搶東西了,再不敢了!”
夏绫實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她遞給鐘義寒一塊牛肉幹:“鐘大人,你喂它一下,鈴铛很乖的。”
鐘義寒猶豫的看着夏绫手裡的肉幹,不敢動,一點不敢動。
“你喂喂它嘛。”夏绫又往前拱了拱,“有我在,鈴铛不會咬你的。”
鐘義寒将信将疑的将肉幹接過來。可他仍然提防得很,身子蹲的老遠,伸長了手臂,将肉幹朝着狗遞過去。
鈴铛傲氣的哼了一聲,在他手邊嗅了嗅,将肉幹叼了過來。
狗鼻子蹭到鐘義寒的手指上,濕濕的,暖暖的。
夏绫摸了摸鈴铛的頭,讓它坐下來:“鐘大人,你來摸摸它。”
啊?鐘義寒内心一萬個抗拒,他哪裡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夏绫伸手在鈴铛脖子裡撓了撓:“鐘大人,你摸摸它試試嘛。像我這樣,撓它脖子裡,鈴铛會覺得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