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黑霧自溫青身體中漫出,很快許南便看不清他的臉。
她甩開溫青的手,連退幾步,“你沒死?”
不僅沒死,還跑到她府中,緻使溫青吐血不止。
“你想做什麼?快從他身上離開。”
原本昏迷不醒的溫青,這時直起身子,臉上以及胸前的血迹全部消失。他面無表情地下床,不斷逼近許南。
許南的後腰抵在桌邊,手反撐在桌面上,面色凝重。
溫青最後終在距離她半步遠的地方停下,冒着黑霧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如同往常一樣柔和的微笑,“别忘記我。”
晶瑩的淚珠滾落,因為失血而過分蒼白的臉格外脆弱。他喃喃着,“隻有我。”
頭靠着她的肩膀,整個人倒在她身上。她稍微往下瞧,隻能看到溫青修長白皙的脖頸。
她回抱住溫青,看着他身上的黑霧漸漸消失。
“溫青,溫青?”許南坐在地上,拍着溫青的臉試圖叫醒他。
毫無反應。手指緩緩伸向鼻下,還好,還有氣。
許南把人放回床上,坐在一旁靜靜觀察他。
人還會醒嗎?醒來後還是溫青嗎?那團黑霧在普陀寺消散,沒成想居然會在這出現。
她作為主謀,會遭受到怎樣的報複?
許南就這樣一直等到醜時,期間沒有任何動作,也禁止任何人靠近這間房。
醜初,溫青醒了。
但他好像并沒有看到床邊坐着的許南,如同中了邪一般,自顧自往外走。
許南沒有遲疑,立即跟上去。
一路出了府,溫青去的方向是城門。
他去那幹什麼?這個時候也出不了城,還是有人在那等他。
許南不遠不近地跟到城門前,那空無一人,隻有溫青站立在那。
就在她要上前将其帶回去時,溫青周身升起白霧,整個人就這樣飛了起來,越過城門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許南一人在原地,眼睛瞪大,一臉不可置信。
溫青方才的樣子像是毫無意識,如同被操控的木偶。
她腦子一片混亂,現在到底什麼情況。溫青出城是要去哪,要幹什麼?
她是被黑影附身操控了嗎?還是他本身就是那黑影?那日在忠毅伯府外,黑影一直都在,而溫青似乎也是那時候離開。
但都不是人了,能分成好幾份也正常。
她懷揣着忐忑,在原地等了近一個半時辰,被白霧包裹着的溫青才又飛回來。
他已經恢複了正常,臉上的表情以及肢體動作都是許南熟悉的。溫青面上驚慌,手捂着腹部,大步朝家中走去。但他的驚慌似乎不是因為自己出了城,相反許南甚至可以看出,他對于這件事習以為常。
她沒有出聲,隻是繼續不遠不近地跟着溫青回家。
對方回到家中,并沒有去他的院子,反而是朝許南新搬進去的院子趕去。
他腳步很急,絲毫沒有注意到跟在身後的許南。
在院門外揮動長袖,下一刻急切地推開院門,小跑着來到她的房間。
許南站在院子中,沉默地看着那扇被溫青關上的房門。
沒多久房門從裡頭打開,昏暗中許南都能感知到溫青現在的情緒。害怕?無措?或者都有。
“溫青,你來這幹什麼?”
溫青呆呆站在門前,就這樣看着她。
許南沒指望他回答,徑直回到房中,随後将燈點亮,回頭看向門外,“進來吧,我們談談。”
兩人中間隔着桌子,面面相觑。許南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但這次她在香味下聞到了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妻主,你剛去了哪裡?”溫青雙手不安地揉搓,低着頭等候答案。
“你吐血昏迷,我方才想去看看你,沒想到你不在。”許南臉上似笑非笑,“你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吐血不止嗎?”
溫青表情僵硬,“妻主...”
許南端詳着他的表情,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不知是何緣由,她覺得眼前的人像溫青,又不像溫青。
過往那些被刻意忽視的疑點全部湧現在腦海中。溫青一個名門公子,但兩人初到理縣他對于夫人們的聚會禮儀總表現得生疏笨拙。
許南不止一次回府時撞見,溫青在看一些孩童的啟蒙書。她那時候問,溫青總是含糊不清,兩人情意正濃,她便沒再過多追問。
還有不願意與其他人接觸,回京後昔日的閨中好友也不再聯系。以及在許父口中,他的另一副模樣。
那黑影莫名其妙的感情,以及嘴裡總是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許南将一切貫穿起來,腦海中模糊的猜想逐漸清晰。
黑影沒有獨立思考能力,它隻是溫青的一部分,承載溫青那些陰暗濃烈的情緒。但不知為何它脫離溫青的身體,被困在普陀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