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間隔五日出城,黑影便會遵從本能下山殺人。那為何要殺那幾個男子,他們與溫青有過什麼恩怨,會讓他怨恨至此。
許南直直看向溫青,直截了當地開口,“不必再裝模做樣了,我已經知曉你不是人。你也不是溫青吧?告訴我為什麼找上我,你想要幹什麼?”
溫青臉上的表情格外複雜,對上許南冰冷的神情,他内心更加惶恐。他費勁心思掩藏的,想要不被許南知曉的秘密,最終還是被她知曉了。
“隻希望這樣的東西别纏上我。”
許南說過的話在耳邊響起,充滿排斥厭惡,擊碎他所有開口的勇氣,他無法接受被許南厭棄。
“我就是溫青。”他辯駁的聲音聽起來毫無底氣,“妻主,你忘了嗎,你救了我,你說要娶我。”
“我要娶的人是溫家的公子——溫青,而不是其他東西。”許南語氣冷硬。
“溫家真正的公子去哪了?還是說被你殺了?”
“我沒有,我沒有殺人。妻主,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溫青激動地否認,起身撞開凳子,踉跄着跪在她腳邊。
他抱着許南的雙腿,哀聲祈求許南相信他。
“你我妻夫七載,你一直在騙我。你說你沒殺過人,說這話時竟毫不心虛。”許南覺得荒唐,那枉死的四個貴夫不是人?
“此前一個月,那四人之死你敢說不是你的手筆?”許南手指捏住溫青的下巴,厲聲質問,“到底是什麼樣的恨,讓你下此狠手?溫青,你讓我覺得陌生。”
“我從未想要殺他們,妻主,就算他們挖苦、嘲諷、我也從來沒想動手。”溫青的哭聲悲戚無助。
“我隻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控制不了他,我真的...”他語無倫次,神态痛苦。
溫青陷入過去的回憶。
宴會上含章郡主坐在上首,一群貴男圍着他談笑風生。溫青避着他們,坐在角落裡,安靜地聽着。
随後含章郡主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緊随其後四五個男子走到他身旁,開始嘲諷他。
“聽說你家中看上了許會元,有意為你二人議親?”
“啧啧啧,那許會元一表人才,溫青你照沒照過鏡子?”
“哈哈哈哈,這樣貌雖說一般,但不還有才情可入許會元的眼嗎?溫青,你給我們露一手瞧瞧。”
幾人圍着溫青,推着他往一旁擺放的古琴處去。
溫青始終一言不發,他不認識眼前這東西,自然無從下手。
有人拿起他的手往上放,“撥弄幾下,讓我們抱一飽耳福。”
刺耳的琴音響起,嘲笑聲此起彼伏。
這樣的事沒少發生,他必須參加的每場宴會,都會上演。
回京後,他們對她的攻擊又多了一項,他沒有孩子。
“這許大人身旁沒有小侍,這都懷不上,這輩子是别想了。”
“早日為妻主納房小侍才對,哪個女人沒有小侍,我們男人啊,不能太善妒。”
溫青厭煩他們說的那些話,可他從來沒想過要殺他們。他知道,妻主不喜歡這樣的人,所以他絕對不會成為這樣的人。
他減少參加宴會,安心在家中等待妻主回來,等她忙完想起他,來看看他就好。
“他們都該死,他們憑什麼能有孩子。”腦中響起另一道聲音。
許南看着溫青不斷變幻神色的臉,眉頭緊皺。
“溫青,你從哪來便回哪去吧。我隻是一凡人,會生老病死,與你并非良配。念在你我二人過去情誼,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溫青這樣的身份不可以留在這。此前文由便對她說過,溫青有些奇怪。
文由勢必發現了什麼,若溫青此後又幹出其他事,那她的下場不言而喻。與邪祟同床共枕被發現,她還能活下去嗎?
“妻主,不要讓我走,讓我留在這...留在這。”溫青情緒奔潰,緊緊抱着她,眼裡一片死寂。
外頭下起大雨,狂風将房門一下吹開。一道閃電劃過,許南清楚看到了院子裡鳥兒的屍體。
她一下子意識到,許南的情緒會産生巨大影響。他不止會從身體剝離出殺人如麻的黑影,甚至會因為情緒波動使得京城突然下雨。
那往後呢,溫青若是因為她或是其他人與物産生更多不良情緒,事态會如何發展。
這樣不可控的東西就不該存在于人世間。
風将房中燭火盡數吹滅,隻有暗格裡那琉璃盞燃燒着。雷電映照出許南神色不明的臉,以及溫青痛苦又渴求安撫的神情。
許南的手輕輕撫摸溫青的臉,另一隻手将人一把拉起。溫青坐在她的腿上,兩人呼吸交織,彼此眼中的情緒卻那樣不同。
她把人攬入懷中,如過去那些個日夜一般拍着他的背安撫道,“青青,别哭了,我隻是太生氣了,才說了這些氣話。”
“你騙了我這麼多年,不管我怎麼問都始終沉默,我才生氣的。我是舍不得你的啊。那麼多年的感情,我比你更舍不得。”
“我隻是想要你把一切都說出來,你從哪來,我又是如何救的你?我想了解你,想知道相濡以沫的枕邊人的真正模樣,而不是繼續和披着一層‘溫青’外皮的人稀裡糊塗過下去。”
“把一切都告訴我好嗎?我們重新認識,天亮過後你我忘記那些不愉快,重新開始。”
溫青埋在她脖頸處,胸膛劇烈起伏着,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