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台前,臨霧真對鏡擦着花掉的妝容。
林壑靜拿來幹淨的帕子,想要為臨霧真擦拭頭發,卻不敢擅自上前,隻守在一旁,等待臨霧真。
臨霧真擦到一半,忽想起這張臉不能見人。
他靜默了會兒,繼續往下擦:“你看了我的臉,就得對我忠誠。”
他知道了大夫的名字,此刻省去大夫的姓,隻叫他壑靜。
“壑靜,你還有時間退出去。”
林壑靜像是得到了應允,他走上前來,捧起臨霧真濕漉漉的頭發:“請公子允許我為你擦拭。”
臨霧真從鏡子裡看他,林壑靜垂着眸,目光專注于臨霧真濕哒哒的長發。
臨霧真再一次提醒他:“若背叛我,你會死的。”
林壑靜說,他做出決定,也承擔後果:“我是個成年人了,公子。”
臨霧真慢慢露出個微笑,看不出什麼含義,譏諷或溫情,都不是。
隻是笑了下。
臨霧真放下錦帕,站了起來。
他轉身看着林壑靜,看了會兒說,他身上全濕了,不隻是頭發,請為他擦遍全身。
臨霧真在床上躺下,衣衫半褪,林壑靜坐在床邊:“公子應厚待自己的身軀。”
臨霧真道:“聒噪。”
林壑靜垂下身來,靠在臨霧真胸膛上,聽着他的心跳聲,望聞問切。
“林壑靜,”臨霧真問他,“你在做什麼。”
林壑靜緩緩起身:“感受公子。”
臨霧真道:“感受出什麼了?”
林壑靜說,心跳不夠有力,應當更加珍重。
臨霧真笑起來:“你是不是沒開過葷啊。”
他這麼明顯的暗示,他卻在那裡治病救人。
林壑靜老實說:“葷素搭配,按時用餐,水管夠飯管飽,公子,我吃得很好。”
他自己就是大夫,養生些,習慣了。
臨霧真不想跟他玩前戲:“要就要,不要滾。”
林壑靜低下面龐,臨霧真神情冷淡,林壑靜卻隻是蹭了蹭,用自己的臉去蹭臨霧真的臉。
林壑靜說,我的臉是熱的,公子的臉微微涼。
是浴池的水冷了。得趕快擦幹,在風寒降臨之前。
臨霧真臉上殘餘的妝粉,林壑靜的臉上也沾了些。
臨霧真擡起手,随意地擦過林壑靜臉上的脂粉,他看着自己暈紅了的指尖:“竟是個坐懷不亂的好心人。”
“好心人,你該走了。”臨霧真拉過被子,給自己蓋好。
林壑靜還惦記着擦頭發,臨霧真奪過帕子給自己擦,一邊擦一邊道:“滾吧。”
次日午後,跟随王栖水立下汗馬功勞的萬戶侯來到王府,欲與梁王商議一些事情。
王猙不在。
萬戶侯隗漠轉身出府,卻于春花盛開的半路上,看見一個女人。
梁王殿下養了個美人的傳言,隗漠有所耳聞。他往後退去,避嫌。
那女人聽到腳步聲,回過了頭。
隗漠戴着半張面具,這面具未能完全遮掩他面上的疤痕。
在一場戰役中,他與敵軍之将拼殺,雙雙滾下碎石崖,火箭無數,敵将死了,他活着,毀了半張臉半身皮。
因着這疤痕,少有姑娘家願意嫁給他。看在榮華富貴的面上,有願意嫁的,但每次隗漠摘下面具,就見着女子驚詫發顫勉強的笑。
他不願意為難人,往往給出一些銀兩,讓婚事作罷。
因着這大方的派頭,常有人家找上他,白得些銀兩也好,隗漠隻好放出自己不舉的假消息,說是被當年的戰火燒壞了家夥,沒法人道了。
這傳言一出,介紹女子的人少了,卻仍然有不計較的,願意守活寡。
隗漠不願意。
他真想要個媳婦。
事後也後悔糊塗,這消息一出,誰還會真心嫁他。
老婆孩子熱炕頭,隗漠埋在心中的追求,如今算是難辦了。
“站住。”那女子叫住了他,“你是誰。”
隗漠并不看這女子,垂着眼拱手道:“在下隗漠,來找梁王,多有打擾,還望恕罪。”
隗漠以前不識字,但不識字的走不遠,他便也勤奮讀了些書,用起來便有些文不文白不白的,到底不是打小讀到心裡頭的,偶爾隗漠還是喜歡說些粗話。
女子慢慢走了過來,隗漠頭垂得更低了。
不是他的媳婦,他看也不要多看。
臨霧真一臉紅妝,叫他擡起頭來。
隗漠不從,隻說不敢。
臨霧真道:“果然,都欺我無名無分,不把我看在眼裡呢。”
女子嬌柔哀怨,隗漠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隻好愣生生擡起了眼。
好豔麗,妖姬似的,隗漠暗道,美人是美人,未免不祥了些,陛下不會喜歡梁王身邊有這樣的女子。
但君臣有别,隗漠可不能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