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沈蒲正坐在軟榻上就着燭光繡手帕,柔軟順滑的發絲從他臉側垂落,在暖色的燭光下,襯得他整個人仿佛都散發着朦胧的光一般,溫柔極了。
忽的聽見屋門從門外推開,沈蒲頭也不擡道:“绫兒,方才是誰在敲門?”
過了幾息也不曾聽見有人答話,沈蒲覺着奇怪,便擡起頭,正好看到林阮雲繞過屏風,一隻手撩起珠簾,走了進來。
對上林阮雲的視線,沈蒲呼吸一窒,剛剛捏住帕子下面針尖的手一顫,一絲刺痛從指尖傳來,這才讓他回了神。
“妻,妻主……”
林阮雲點了點頭。
似想起了什麼,沈蒲拉住被頭,動作有些慌亂地往小腹的位置拽了拽,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神色帶着幾分難堪。
他求救一般朝林阮雲身後望去,似乎是想找到石绫的身影。
但是沒有。
林阮雲倒是覺着奇怪,不過兩日不見,之前人還黏得很,怎麼現在見着她就跟見了洪水猛獸似的。
不知道的,隻是瞧沈蒲的樣子,還以為是遇到了流氓……
林阮雲見他慌成這樣,也不過去了,隻是在桌子旁尋了一個圓凳坐下。石绫這時也端着茶盞進來,給林阮雲上了茶。
退下的時候感覺到沈蒲埋怨的目光,也不敢擡頭,溜得比兔子還快。
林阮雲輕輕吹了吹茶,“聽石绫說你身子不好,可是病了?”
“回妻主,不是的……”
“那他方才為何攔着不讓本相進來?”
聞言,沈蒲擔心林阮雲會責罰石绫,原本低着的頭也擡了起來,連忙道:“不是的,绫兒也是為了妻主好,您不要怪他。”
這下林阮雲是真的糊塗了,她喝茶的動作一頓,“為了我好?說來聽聽。”
沈蒲頓時又蔫兒了下來,垂頭不語。
林阮雲不知道他是有什麼難言之隐,但是他不願意說,她自然也不會強求,若真想知道她一問便知。
隻是她對此并無多大興趣。
她不動聲色打量着屋子裡的布置,沈蒲察覺到以後,忽然有一種自己毫無保留地,被她看光的羞赧。
“妻主,您怎麼來了?”
林阮雲側頭看向他,“方才路過,便過來瞧瞧。”
随即目光落到他身邊湯婆子上,便又忍不住道:“你身子既不舒服,可有尋大夫來看過?”
沈蒲柔軟一笑,“不是多要緊的,過幾日便好了。”
隻是緊攥着被頭的手出賣了他的緊張。
不知怎的,林阮雲忽然想起從前有位同僚曾與她說起過。
說這男子每月都有一樣月事,女子近身會沾染晦氣,最是不好……
林阮雲瞧沈蒲現在的狀況,倒是與她那位同僚說的很像。
那麼沈蒲會難堪也就不難理解了。
隻是現在已經入夏,沈蒲竟還用湯婆子,林阮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下意識蹙了蹙眉,
“現在可好些了?”
聞言,似是沒想到林阮雲會問這個,沈蒲呆呆看着她,鼻尖忍不住一酸。
他都準備好林阮雲若是再問,就全部都告訴她罷了。反正被她厭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多一分少一分又有什麼區别……
以往難受的時候捱一捱也就過去了,聽到她這聲問,沈蒲頓時生出以往沒有過的委屈來。
他垂下頭,長長的發絲從他肩上滑落,遮掩住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是傳來的聲音悶悶的,“妻主,我腹中不舒服……”
話說出來沈蒲自己也覺得有些矯情,可是林阮雲能主動來他的院子,還開口關心他,這是他從前不敢奢想的。
下次再過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他不想錯過她對他難得的溫柔與關懷。即便現在她忽然到來的理由,絕對不是因為真的關心他。
沈蒲現在也不想去深究。
這時,石绫端着姜糖水進了屋子,剛要出聲,林阮雲卻走了過去,指尖碰了碰碗底,是剛好入口的溫度,便将碗端了起來。
沈蒲正胡思亂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視線裡忽然闖進一片青白相間的緞面衣角來。
一陣很淺的帶着一絲墨香的氣息襲入鼻間。接着便是湯匙舀動與碗壁碰撞的聲音傳來。
沈蒲詫異地擡起頭,便看到了林阮雲那張清麗淡漠的臉。
那雙本上翹偏杏形的眼睛,因為倏然睜大的原因,多了幾分勻圓,漆黑的眼瞳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很亮。
看他又呆了,林阮雲忍不住屈指在他額間一點,“别總是發呆,這東西大概是對男子有益的,趁着還熱,趕緊喝了。”
說完便将碗往他面前一遞。